主编：童天鉴日 车邻 落葵 杜婧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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棵子

（阅读：766 次）

棵子，原名冯有森，1983年出生，广东化州人。作品散见于《江南》《作品》《小说林》《中国校园文学》《宝安文学》等刊物，已出版长篇小说《观音土》。曾获2021深圳“睦邻文学奖”。

棵子的诗

（计 20 首 | 时间：2024-08-05）

阳光无法穿透的事实
黑夜在白天进行布告
一切形状，重量
显得微不足道
匍匐地表
像是一件褐色外衣
遮掩着什么秘密
那是时间流出来的泪
陪伴光明走向悬崖
当黄昏成为最后的祈祷
丧失了所有表情
亘古不变的黑暗
于是获得解放
轻轻松松
占据整个天地

我要不遗余力写诗
歌唱那些卑微的事物
例如蚂蚁，小草
枯叶，落红，角落里
某一块丑石，海滩上某一粒
沙子。我要把它们身体里
沉睡的某一部分唤醒
然后将良知移植到它们内部
我要告诉所有人
凡是居住在我诗歌的事物
全获得我的精心呵护
我会像呵护我的幼儿那样
呵护你的思想
让你获得独立的尊严

我向天空大喊一声
就像抛出一根骨头
有的东西很快消失了
有的坚硬还在
那是烙印在我记忆中
最鲜明的符号
它们篡改太阳的身份
模拟阳光的姿态
把我内心的黑暗
彻底照亮
我从此不再孤独
像是拥有一个辽阔的草原
那里点缀着无数羊和马
还有那些唱不完
优美动听、毫无杂质
纯洁如光的牧歌

偌大一眶
就是一种泪
彼此有相同的成分
或相同的味道
可以是无数滴
来自群众
也可以是一滴
来自上帝

死者最后的名片
伫立在他安息的地方
代替他的肉身继续活下去
也许时间对他有点吝啬
后人给他立的这个石碑
仿佛就是一种抗议
你看，他的名字被铭刻
到坚硬的石头里
他要跟命运讨个公道
给历史一个说法
即使肉体腐烂殆尽
神经消失，骨骼全无
也要用尽一生力量
托起自己的功名

高高的塔
倒影在深渊里
塔有多高
深渊就有多深
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被神秘之光联系着
谁也说不出
哪是虚，哪是实
我凝视了一下天空
也凝视一下深渊
这才发现它们
一起凝视我

一声声猪的哀嚎
是在最后时刻
展现出来的悲痛
从高墙里边
洪水般涌到外面
到处寻找救命稻草
我低头行走
目睹鲜花盛开的道路
极力克制自己
不要去想象
鲜血淋漓的场景
这是属于愚蠢的命运
被豢养的犒劳

一个人的复活节
自从跳入江水那一刻
时间的浪花就呈现
一种文字的破碎
诗篇，不过是
遗留在江边的鞋子
静静守候着流逝
固执等待天问的回答
偶有水鸟掠过
犹如历史的喟叹
重复着痛苦的飞翔
像是一个个安慰
表达着栖息的决绝

尖尖的嘴巴
是岁月打造的利器
敏捷的飞翔
是命运安排的闪电
一个俯冲
啄破另一个世界
那几圈涟漪
惊慌失措
好像丢失了灵魂
渐渐趋于平静

我发现了瓷砖的裂缝
在这接近冬天的深秋季节
迁徙的大雁毫无踪影
或是时间的心脏
出现了可怕的紧急情况
留下弯弯曲曲的伤痕
它们需要一些掩盖
就像那些厚实的黄泥土
把祖母深深埋葬
在这里，一切显得微不足道
只有落叶遵循掉落的原则
从一棵树的高度，顺着
历史的轨迹，回归生活的殿堂
不用质疑，我的祖母在这整个过程
活成了一棵树的尊严，她
的一颦一笑，一言一举
就像那些企图规划天空的树枝
蓬勃生长，庇护脚下的花草
当时光远离她的身体，她
唯有选择干枯，然后掉落

妈妈，这一声阳光的赠馈
明亮，温暖，毫无杂质
每念一次，内心的天空便充盈
无限的辽阔和幸福
我张开嘴巴，练习呼唤的模样
胖嘟嘟的小唇充满力量
这是我跟赐予我生命的女人
第一次发生语言上的关系
我不知道这一声呼叫意味着什么
我只知道我需要这么发声
就像饿了知道找吃的
冷了需要寻找温暖
没人能够代替这一切
除了她，她温柔的答应
她的兴奋包裹着幸福
像是获得了无穷的财富
她由于高兴而手舞足蹈
然后把我搂入怀里
在这里，我找到了后来
才知道的天堂，有些短暂
有点回忆不起来，犹如
发生在时间深处的梦境

伪装的光明
像是一座冰山
隐藏在水下的那一部分
拒绝目光的抵达
不是没有眼睛
也不是眼睛丧失了
看见的功能
是缺乏那么一道光
照亮周围的事物
坟墓里的叙述
与此相同，唯有
不屈的灵魂挣脱囚禁
像是一匹骏马
驰骋在时间深处
留下响亮的马蹄

如果说一场雨的发生不可预测
那些风，那些云，来去无踪
就像某个瞬间的阳光
降落在某个事物的表面
那么，捕捉一场雨的某个细胞
就显得容易多了。它有雨的皮肤
雨的血肉，雨的骨骼，甚至
雨的灵魂。雨的世界里，天之骄子。
一个雨滴就是一个黑洞
不断收缩，形成自己的界面
不停收集周围的光线，让它们
无处逃逸。就在它们无从表达时
内心的能量到达临界点
大爆炸轰然产生。这时
另一场雨应运而生

江河倒流，不是一个人的事
无数鱼虾裹挟其中
随波逐流，像是一场
盛大的宴会。它们无法
看清水流的方向，无法判断
河床的地势，是越来越高
还是越来越低。它们只有
随波逐流，直到干涸那一刻

流淌着的绝望，是纷纷脱落的鱼鳞
它们在水里沉默着，像是一块块
破碎的镜子，色彩斑斓
越来越让人不可捉摸。绝望之水
拥有的柔软和温情，在这里
完全丧失意义。人们只懂得
感恩戴德，并不会深究
其中掩藏的真相

你是真正的底层人
耕耘黑暗的英雄
虽然没有骨骼
但你有坚硬的理想
要把大地软化
迎合一些花花草草
这样来点缀外面的世界
这是不求回报的壮举
潜行在光明的皮肤下表
你感受到了什么
并不探出脑袋来看看
你害怕自己的身体
一旦曝光，就会
遭遇来自远方的灼伤

水里的黑洞，逆时针旋转
一种无法违抗的意志
不仅吞噬时间
还吞噬附近一切事物
这是死亡的召唤
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拒绝
那些忽然消失的身体
一定是穿越到了
另外一个世界
成为无法表达的
欲望图景

除了你，或某些枯枝
没有别的方式
让一棵树去亲吻大地
它深深扎根其中
养分取之不竭
这份恩情不断膨胀
向上炫耀
企图告诉青天白云
这是没有翅膀的飞翔
为了感恩，你只有抖落
美丽的枯叶，如同
撒落岁月的星辰
记载眷恋，幸福的模样

风雨过后
鸟窝，躺在地上
精致，结实
看上去很安全

破壳而出的蛋液
像画板上，游动的流沙画
承载着时间的手笔

我仿佛
看到了一种意象

声音抽离了骨头
变得轻盈，虚无缥缈
=
时间已经凝固
分针秒针融为一体

黑夜抖落自己的肺
停止了一切呼吸

花朵不再盛开
保守着过去的秘密

我看见你从树林走过来
接受刀斧的塑造
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等待着宁静的时间，和
与时间赛跑的客人

我听见了无数的鸟鸣
它们清脆，响亮，圆润
一一镌刻到年轮内部
形成守护时间的漩涡

她不辞辛苦，披星戴月
来到了我身边
坐下去的那一刹那
时间凝固，鸟声停歇
万物回归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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