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建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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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建旺，浙江温州人，70后。作品在《星星》《延河》《诗歌月刊》《江南诗》《文学港》《浙江诗人》等文学期刊与数十家平台发表。自印诗集《身处波澜不惊的大海》。合编著出版书四部，参编教育部十二五大学规划教材（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承担省部级课题4项，参与国家社科基金项目2项。

蔡建旺的诗

（计 19 首 | 时间：2023-08-09）

或许就是陷阱。这是我们一次
对话。你说杭州的新闻
一位快递小哥跳江救人
如果姿势不对，一点点
自己也没有命。你想听听
我对这个新闻的评价
我，沉默良久。装出一副
君子的样子。栏杆这么高
怎么会轻易到江里去？除非
他，不想活了。何况救人者
风险这么高，用自己一命
换，一个不爱惜自己性命的
人。不值得。这是常人的思维呀
你，笑了。更沉默良久
如果都像你这么想，没有
错。但三十年前，我在上学路上
骑车经过没有栏杆的石板桥
掉进河里。没有人救，怎么
还有我们今日对话
我，顿时无语。微颤的说
不一样呀，不一样呀
不一样呀——

今天的阳光，跟往日一样
温暖。这些平凡的能量
却不能抵达
每个平凡人的梦境

此刻，我缱缩在被窝
无所事事，想像一些事
遥不可及。此刻，窗帘挡住
阳光。让生活慢下来
那些云端的生活
那些平凡的工作
那些友好的人们
以及我简单、纯粹的愿望

每个人，还能苛求什么
你比枕边人早点睡去
比最爱的人
晚睡一天

城市的马路，像工厂流水
不同品牌的汽车，不同岗位的人
贫穷，或者富裕
都是工业时代制造的产品

拥堵。没有丝毫前进意思
我看见一片落叶，坠落
从人行道的树枝身上
那么轻，那么轻，落在
城市坚硬水泥地上

此刻，我的悲伤涌现
为一片落叶的命运
秋风中，我给落叶写一封信
有什么样经历，有什么样坚硬
为什么没有泥土相伴
为什么不能融入泥土

落叶不再伤感
坠落不是死亡
这个城市坚硬，冰凉
这个城市没人在意一片落叶的
安静且妩媚地死亡 

已经深秋。还有蚊子蠢蠢欲动
寒冷不可能阻止
死亡，或者向更暖南方迁移
厄尔尼诺现象，一只蚊子
在深秋阳光中学会适宜嬉戏

寂寞的蚊子。只有呼啸秋风
陪伴。干燥空气，空气一般的食物
没有足够充饥。孤独的蚊子
清醒死亡，或者遭遇拒绝
与人类再做一次疯狂的赌气
深夜潜入孩子屋子
运动的蚊子，幻想拥有共同基因
他们实在不能体会
一个一米八的孩子还会惧怕一只小蚊子
蚊子世界与人类世界惺惺相惜
高贵的，卑微的，暴力的，亲和的
一只蚊子死亡之前叹息，徒留
人类为什么不能学会倾听

 心若止水。还是心绪万千
今天，我在江心屿
我在望潮亭里
一面观潮，潮水汹涌
一面观湖，只有春风吹过
湖面泛起的涟漪
望潮楼里，春天不虚度
我抬起了头，望见江心西塔
望见修建中的
清辉浴光
一排排柳树是春天的修辞
“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绦”
此刻，我却有一些莫名感伤
每一条柳枝都有过她的四季

黑暗，亳无防备地砸下来
黑夜无处也无需躲藏
我在温州飞往广州的航班
我在黑暗的核心中央
我对天空说
黑暗时，请闭上我们的眼睛
用黑暗抗拒黑暗

闭上眼睛，黑暗无比辽阔
睁开眼睛，黑暗无比透明
即使黑夜有灯光闪烁
即使黑夜之后有黎明
我对黑夜说
黑暗时，请闭上我们的眼睛
用光明迎接光明  

一瓶喜力下肚。我已恍惚
爱你，有你，真好
这些词汇，埋伏在
小酒馆的墙壁，斑驳
两瓶喜力下肚，我已迷离
有你，真好，爱你
这些语言，游弋在
小酒馆的8号桌上空，冲突
三瓶喜力下肚，我已全醉
有你，爱你，真好
这些心境，变着魔法
在小酒馆的模糊灯光里
闪耀。这些简单的
汉字婚姻，在家里
平常羞涩着
开过。并无太多惊喜
邻桌的一对年轻情侣
莞尔一笑，他们说
临桌的老兄，醉了醉了
他的样子，让人迷恋不已

风是寂静的
不想打扰他们
夕阳沉入树梢
温暖渐渐远离他们
只有我
在黑暗来临之前
数着树上鸟窝
一个，两个，正好三个
一只，三只，还有五只
我的声音太小
喃喃自语，他们
几只在树枝瞌睡
几只结伴飞向对面屋顶
几只窃听我到底在说什么
一只悄悄爬上我的肩膀
“你不用数了
只有我和你在一起”

这些汉字。在词典中都是普普通通的
原住民。我们很少去关注
这些星星。在天空中也都是平淡的
存在。他们的光，我们很少去握住
这些分行的文字，在生命的旅程中
一段，又一段，留存的珍贵记忆
这词典，这天空，会安静收纳
我们的平庸，我们的失落
我们的坚持，我们的悲伤
诗歌，一个人的马拉松
永远在路上，永远在奔跑

大海。在词典中，一直是静止的
潜伏在汉字的大海里
如同阳光、风暴、船只、沙滩
海鸥，这些事物
形影如随。与大海一样
容纳百川。春天
在洞头，望见
这片海。与我想像的
与我看到的其他大海
并无不同，并有秘密的通道
一样深不可测，一样
纯静湛蓝，一样
波澜不惊。这是春天
大海给予柔软的幻像
在春天，大海，一样有她的
愤怒，一样有她的觉醒
一样有她的潮汐
身处一片波澜不惊的大海
在春天，在我身前
海风引爆寂静  大海跃出词

我凝视着这辽阔江面
在城市阳台，这生长中的岛屿
在此刻
瓯江沉睡中。像个孩子
多情的雨水。洗净江中浑浊
在此刻
瓯江不是江，是一块巨大湖泊
我在瓯江之中
寂静地向上生长
在此刻
风停止喧哗，潮水停止喧哗
我孤独地凝视着这辽阔湖面
对面的群山却呼啸而来
在此刻
城市的建筑在迅速撤退
城市阳台
瞬间
成为
悬
崖

一张白纸
折叠多少次
会消失，或者
失去重量
一句沉默
点燃多少次
化为灰烬，或者
撕开，或者接近真相
一个姗姗来迟的
春天，被寒冬
围剿多少次
才开出凛冽的花朵
一个人，在热闹的
渲泄的人群中
在黑夜，熄灭多少根烟，或者
回望多少年
才能让寂寞拥入怀中

春天来临了，那个前夜
失语，我，彻底的

高处的月亮是沉默的
飞行的飞机是沉默的
远处的建筑森林是沉默的
奔跑的高铁是沉默的
身边的绿色植物是沉默的
欢唱的鸟群是沉默的
露台的铁铸楼梯是沉默的
花园的流水和鱼是沉默的
客厅的电视是沉默的
书房的书本是沉默的
此刻。离地近百米
我也是沉默的
周遭是沉默的
内心的汹涌
是沉默的

山中小径，千千万万
只有一条，在每个
不同时刻。不经意间成为
唯一瞬间
绿色植物茂盛
阳光被温柔拒绝在
绿色尽头。无奈
攀越绿色的封锁的
光。漫无目的
我们散步
时间欢喜地挥霍
溪水不流淌
一直向山下
我们俗世的日子
就如这溪水
日日如此，日日不如此
年年如此，年年不如此

生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场盛大仪式
婚礼，或者葬礼
在城市里，万人瞩目

我在游走，从乡村来到城市
泥土和艾叶草混合气息
被火焰炙烤得如此疼痛
失去乡土和原著味道
钢筋、混凝土、玻璃幕墙元素
城市建筑，阳具般一节节开向天空

我在城市游走，用步行
追赶汽车的速度，不可思议
用健康替代电梯速度
不可思议，用洁白打印纸书写
覆盖电子邮件、微信的速度
不可思议
这些科技界派遣来的马
这些马达与引擎轰鸣制造的马
消弥于城市里幸福或者痛苦
长度，或者深度

无法选择，可怜的人
生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场盛大仪式
在城市里，婚礼，或者葬礼 

细数过往的细节
错误，以及车祸
一切。都是这杯子
续满一杯，还在念念不忘
下一杯。所谓的贪杯
就贪杯了。但这特制粮食和水里
盛满了荆棘
只有芬芳，却没有玫瑰
醉就醉了。事故还是会有
不管不顾，小事故，还是
大事故。平日累积
好脾气坏脾气
温和的和气生财的团团圆圆的
脾气。在黑夜
一种酒精遭遇一种酒精
而已。点燃了
那些怯弱卑微人生中
残留了我们作为
一个人
的
血性

酒，只是药引而已

我曾梦见思想。高处，或远处的
思想。梦见纤弱，精致的思想
"我们"的思想。像冬日第一滴
知性雨滴温柔敲打西湖
宁静，安祥，无需喧哗

我遇见城市思想者，今夜
卑微的，善良的，坚韧的
思想的雨滴。一滴一滴
坚实落在西湖，激荡成
"我们"的思想，蔓延
以苏堤白堤杨公堤的长度
默默陪伴城市向好成长

我是城市思想者吗?
我是生活品质的"我们"吗?
我曾在梦里遇见西湖的思想吗?
我在遥远城市，一个温暖的城市
我坐G7568高铁，奔向钱塘江
一路载着西湖雨滴，渺小的雨

朴素的爱人，请倾尽平生的温柔
抚摸这些平淡如水的光阴，用最柔软的
力量，将忧伤拧干，将平凡绽放
我们的日子简单，却有浪漫的抒情

朴素的爱人，请舒展无穷的耐心
拥抱这些纤维包装的躯干，用最坚强的
目光，将阴霾扫尽，将前程照亮
我们的方式古老，却有汹涌的激情

朴素的爱人，请将你目光倾斜
向下，无限地向下，接近我们足迹亲吻的
青青绿草，或者生活的水平面
与孩子一起，阅读我们无瑕且纷繁的生活

这是个复杂的时代，朴素的爱人，
我们快乐地重复，我们在重复快乐

院子是黑暗的
植物是黑暗的
静寂是黑暗的
声音是黑暗的
离地一百米。我站着
或者坐着
我的黯淡是光明的
我，黯淡有光
手中的火苗，在黑暗中
引导。远方的星光说
我的黯淡比星光更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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