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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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磊，湖北蕲春人，客居岳阳，湖南诗歌学会会员。

吴磊的诗

（计 17 首 | 时间：2022-03-23）

我这老朽了的膝盖
一年三次跪父亲
清明 父亲生日和年三十
两次在他的坟前
父亲的生日
在异地他乡
我不能回去
因为还要替他活在人间
就算骨头老朽了
也得拼命地做事
填饱肚子
多活一年
就能再多跪他三次

也就是一股寒潮之后
冬天强势登场
细小的冰雨拍上面颊
清晰地让你感受
什么是切肤之痛
不要捡拾枯黄的落叶
捧在掌心
肯定不比孤独更重
你是飞越过太平洋的人
比我更清楚
告别与重逢的距离
究竟有多远
而我面对这个冬天
一直茫然无措
空有几粒文字有何用
也不能用它取暖
不知道怎么样才能
与寒冷达成和解
就如同现在
不知该如何为这一首诗
命名

没有什么不可以解脱，面对
深不可测的夜，一个人
学会放养野马
养一匹，放一匹，然后
再养，再放

直到金鸡破晓，东方发白
推开窗，再换一个物种
放养白云，当白云
追上放归的野马，你就能够
天马行空了

被命运
放养于人世
在故乡的遗忘里
越走越远
困宥于异乡的单身宿舍
翻捡往日的些许欢娱
都是一种奢望

流水悄无声息
疲惫的身影
夕阳下越拉越长
不经意间
连同落日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消失不见

其实所有的季节
都是春天的深入和延续
作为一个被春天厚待的人
必须用文字为它正名
 
夏是春天的开枝散叶
炙烤和暴晒
才足以展示其浓烈
就连风和雨水
都近乎狂野

秋是春天的籽实
沉甸甸托起天空的高远
浓缩的精华如鞭似锤
掂得起重量
听得见爆裂

冬是春天的摇篮
簿霜打底
一层一层白雪覆盖
只等软风儿轻掀一角
嫩绿的春天
就会探出头来
 
季节只在春天里循环往复
这人间俗世
才是永远崭新的世界

考上进士
便举家迁往都市
就因为姓童
住在山咀之上
山
搬不走
姓
因进士而出名
不知道
是该记住这座山咀
还是该记住
你的姓?

但愿
后人所记住的
不是功名
而是
养育你的
这一方土地

睡眠越来越少

没有睡意
就将夜朝里挤一挤

不知是什么时候
学会了反刍

经过的旧人和往事
总能在夜深处

盛开成花朵

散发出一些
可以重温的味道

因此
愈发让我夜不能寐

至少
你会在这世上
比我多活三十年
所以
你离去的时候
我不可能抱你入怀
恸哭三天三夜

但我清楚
你不会这样对我
就算我
最后还在喊着
你的名字
你依然放不下
手里的那把锁
撞不破
身前的那堵墙

学古老的方法
去山上
找一颗树
在树上
挖一个洞
把藏在心里的秘密
说给树听
再用泥巴封起来
这秘密
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哪一天
你从树下经过
必定会有枯叶
落你一身

关上门，把窗帘拉的严丝合缝
不开灯的房间里，黑色
有一种治愈的效果
白天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在阳光下大行其道
唯有让黑色反刍，才能
过滤掉身体里的负面情绪
让自己和单身房间的夜
一样纯粹

孤独的本身并不沉重
而虚假和言不由衷
会让你喘不过气，填满
过多的颓废终将会不堪重负，黑色
是畅快的虚无，这一刻
不用关心室外的世界，有风
清扫茫茫夜色
被黑色包裹的虚空里，一个人
也可以好好的认真生活

这个冬夜
送我一只纺织娘吧
不是因为寒冷
当然
也不仅仅是
因为孤寂

我知道这个愿望
很小
而你不知道的是
饥饿的童年极难熬的夜里
是纺织娘
陪我慢慢长大

父亲不在了
母亲也不在很久了
亲人们都散落天涯
一个人的冬夜
就送我一只纺织娘吧

我爱着白天的时候
黑夜收留了我
我爱着现在的时候
过去收留了我
我爱着自己的时候
影子收留了我
我爱着你的时候
疼痛收留了我

我爱着年轻的时候
苍老收留了我
我活着热爱的时候
死亡等着收留我

这个时候
还醒着的人
一定有很多
不为人知的故事
夜色空茫
醒着的人
举目无亲
 
夜色仿佛是
悄然而至的地震
把万物掩埋
醒着的人
多像一个
劫后余生的
幸存者

无需盘坐假寐
我就是一条冬眠的蛇
所有的空间都是蜗居
阳光只是梦里金黄的蜜
涂抹之处
死亡的纹理令人心悸
唯一的出口
在春天来临之前封闭
开启如空洞的奢望
遥遥无期
我无意做一个隐者
没有力气背叛黑夜
麻木了的耳膜
检索不出一声旷世惊雷
荒原更荒凉
高远压缩成鼠目寸光
唯有巨大的孤独
无边无际

此时的我是无耻的
面对走丢的人
变成一个个阿拉伯数字
冷漠的内心
激不起半点波澜

青涩时光受过太多关注
以至于枯黄的暮年被遗弃
实则是背离冬天
作一次集体大逃亡
稻草本身
并无半点会成为废物
每一根
都能派上用场
精挑细选的编成草帽
可遮阳可挡雨
纽成绳
如蛇一样缠住脖子
足够终结一条生命
绝大多数被牲畜
用来裹腹
再为人类贡献苦力
也可以作为人的形象
立于生养它的土里
招摇于市

剩下的最后一根
要么给一个人救命
要么压死
那匹该死的骆驼

无法从一片云朵延展想象
它也是被凛冽的风
不断引入迷途
尽管还没幻化成一场雪
低处的灌木和草
早已齐刷刷亮出枯槁的黄旗
而那些尚未储足过冬食物的鸟兽
面对荒芜而束手无策
象极了瑟瑟发抖的人
在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中
踽踽独行手足无措

这是一个独居僻壤之人
眼里的冬日景象
待雪落下
将他与周遭统统变成一种颜色
他就会期待冬日早些过去
就算仍面对一地枯槁
却能听到
植物拔节的声音
看见
鸟兽蠢蠢欲动

一个人发呆的时候
发现窗台上一只蚂蚁
举起一只脚
迟迟没有落下
它也发现了我
没有惊慌
冷冷地注视着我
如同我看它一样
它可能将我的眼睛
看成了危险的深井
不前进
也不打算退缩
两个不同的物种对视
相同的是都流浪在外
只不过
我迷离不定
它有迹可寻

蚂蚁走下窗台
天便整个地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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