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童天鉴日 车邻 落葵
校稿：杜婧婧
技术支持：车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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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墟的诗
（计 17 首 | 时间：2021-06-01）
不论怎么努力，无法进入你的内心
你习惯这样的状态，月色落上一块石头
那么安静，很多年，一直依然
日子是中年写下的散文
有平铺，有抒情，有散落其中的感慨
像劈好了的干柴，包着火
此生，我惟一的意义
就是用不甚锋利的钻头，从日子的内部
取出火种，留给彼此珍藏的书
除了你，我把空间留给飘落的叶子
多想你想叶子一样，回院子里，坐在一旁
看我打扫一地的月色，像那些旧的时光
它们开始植松柏，也栽桃树与花草
养一些多嘴的雀和蜿蜒的流水
那时候，它们会聚在一起饮酒
一起笑一起哭，喊过爹也骂过月色
一块、两块、三块……石头们成为山之前
用耐心，豢养苍凉一天天长大
每一块安静的石头
都是我的宗教
途中，蝴蝶走进秋风，而我
正一步一步往石头里走
空寂是一湖静水
在半山腰。风蝉翼般单薄
环绕沿岸的草木落满尘埃
像一条褪色的腰带
蛐蛐们都搬迁了
只有萤火虫一如既往，挑灯夜读
王维的后半生
我到山腰的时候，鸟还没有醒来
八百多级台阶
蜿蜒地淌下来，源头总是在高处
每上一级
都是从生活中拔出一条腿来
不经意，回头时
身后的日子已堆成厚厚一摞
身至另一个半山，鸟声越来越近
尘世越来越远
出兰若寺
残月被关在云的厚里
草深、林茂，有叫声
呼啸而过，竹子不时从身后
搭我后背，石头拽着裤脚
我的心跳被风
提在手中
东方曙白，离山前人家
仅有百米距离
我转身打量这条通幽的曲径
原来它也是
人间的一部分
只是现在
那么地安静
春节回来后
我对二十四楼的高度
一直不适
想起老屋椽上落下的燕子羽毛
想起门前鞋上磕下的泥巴
我突然明白
该把阳台上萎靡的花草
搬回到地面
生活一些日子
听见你的脚步，狗尾巴草先于山茶花
安静下来。因为这个
我的想象被整整剪去一截
这无关要紧，倒是让我知道接下来还有更有意义的
要做。拜求风和溪流先安静下来
还有紫苜蓿，婆婆丁，折耳根……
我需要整座山都安静下来
万物灵性，他们都善解人意，依次进入一些介词
仿佛缓缓走进一座教堂
一群修女围着我们，秉持红烛
像围着一粒粒爱的种子
夕阳下，戈壁滩，你的驼队越来越清晰
天空低沉，给风让出空旷
草木深谙其道
落叶彷徨，步履比我慢也比我轻
进京的途中，遇一场大雨
我把长衫晾在一尊菩萨的身上
坐听一只乌鸦谈论前世今生
暗中我把壮志又压低了三分
雨水漫过门槛
我不得不爬上供香的案上
城外的草木被一场叛乱殃及
一个人的江山挂在一棵烧焦的树上
远处传来埙声，飘忽不定
1.进京赶考
立冬和小雪之间
隔着一条河
半个月的水路
白云连成一件长衫
后背上的行囊
除了如玉、青涩、线装的前途和
穿在一根草绳上的寡命
之外，尽是消瘦的副词和平仄
离殿试还有一段日子
我放慢速度
沿岸和牛羊对韵，不说故土
不论理想，不谈爱情，梦就不会碎了一地
零星的雪花傍晚时渐大
我在一间草房取暖
破损的墙壁，被风吹得尘沙四起
烛火再燃时
窗外的一棵梅树下
你牵着一匹瘦马
2.努力
每年深秋，我总热衷于
坐在河岸的树下
与叶子较劲
我努力让这些飘零
回到树上，让枯黄回到翠绿里
我也讨好风绕过山谷
回到琴弦上
我还向着绵绵的秋雨致敬……
然而，我的努力
无济于事还于事无补
对于遍地金黄
我的想法与一天真无关
所有的努力，我只想
放慢一棵棵草木
坚硬如钉的脚步
3.把我的钢琴抬出来
把我的钢琴抬出来
抬到雪意未尽的田野
用一种旋律，一种仪式
指引你走出来
至于什么样的阳光
是不是明媚
有多和煦
我想你都不会介意
如果白云被遮住
我会加上和弦
给它叶芽、蓓蕾
等待风吹过
等待蝴蝶惊喜地扑着翅膀
就这样桃花满枝
而你正好坐在下面
看它静静地开放
一树一树，一瓣一瓣的花开
一直开到疼痛
开到蝴蝶膜拜
开到蜜蜂衣带渐短
开到我不得不转过身子
眼噙泪水
4.未来的日子
把每一个小小的动作写进诗歌里
以水，以月光，以虔诚
以一条鱼对上游的向往
生活，就会如此美好。如果总有角落
白天的阳光不能照亮它，我也欣然地
在夜晚，和你肩并肩，等待月光的皎洁
从我们头发上滴下来
那个时候，我特别想告诉你
未来的日子对于我们有多美好
而我的努力，恰似向日癸对阳光的执着
准备你喜欢的食物、服饰、钥匙扣的色彩
甚至包括窗台上
花草和白云的距离，当然
不忘把一些小小的细节写进诗歌
就像给一些越冬的草儿，系上围巾
5.枫树湾
我在绵绵的细雨中到达
半山的枫树没有等我
褪色的叶子围着石阶，用排比句
刻画我不紧不慢的脚步
山涧有溪水，枫树错落有致
我在一处山崖前理解
平仄。叹息枫叶的光泽
石头内心太硬，此处以枫树命名
枫树是山的牵挂
需要一年半载的光阴
我从这里走出来
需要越过一道岁月的吊桥
6.芦苇花开了
天生我就是在你心里摇曳的
水生植物，守着一片涟漪
一次又一次的重来。现在
你终于在心里默认：遇见我的那一天
梦开始抽穗，热烈和颤抖
我需要北方吹过来的风
一次次彻骨的爱抚过后
成为花的样子
成为你喜欢的洁和白
似一场自带高度的雪
像一位追风少年
让飘逸的长发
在岁月的滩涂上，拄着时间，渐渐银白
而黑夜，只是一条河
一条枕木上清醒着的河
岸上，我叨着烟，吹着口哨
像一株流浪的草，自草原
现在我只在意
一条鱼，貌似你
喊了一声，在身后，把水底鹅卵石
惊醒，或者冷不丁地，给它绊上一跤
你摘下一片
叶子，一条虫子
赤身裸体，伏在它的背面
你举起手，晃了晃
莞尔一笑
因为这个动作，我从此爱上了
这个季节
爱上了虫子吃了一半的果子
和青涩
父亲叼着袋烟
背着双手，绕着一囤粮食
古铜色的脸上
两眼放出太阳一样的光芒
我躲在窗户后面
心里也有一个粮仓
很大，然而里面只有那么几粒
种子一样，泛着月光
自那时起，我一直被粮仓俘虏
从没逃离出月光和土地
云朵没来，恰如眼前一片
碧绿的棉田，微风里
把叶子搓得滋滋着响
等一个人的心跳
虚掩在泛黄的棉桃里
一生只执着于一件事
即使隐藏不住
也会把幸福和温暖表达为
白云的样子
优雅而体贴地围在天空的脖子上
我没来，岸上的棉花
尚未鲜活起来
小鱼儿逆着月色游到床前
想是我又梦见河流了
我的内心有条清澈的小河
不结冰，不浑浊，没有漩涡
没有随波逐流
嫩黄的柳条一直垂到河面
三月多雨水，河面流着桃花的缤纷
雨滴圆润，涟漪一个接着一个
草木多茂盛，时有小蛇
倏地从身边穿过，岸上的花
又惊叫了一阵。夜深人静
我常沿着岸边走走
微风和煦，柳条拂面
小鱼儿快乐地游在我前面
这些年
我多像一棵草
去过田畦
到过河岸边
流落到半坡上
仿佛曾经
也在过你心里
整整三秋
月亮落下时
我从床上坐起来
像从水里跳出的
一只蛙。点起一根烟
我努力地回忆着
什么也不记得，又似乎
刚刚下过一场雨
我在村前的小河边
与蛙们，一起叫了一回
一个下午
我把怨恨
集中在一只苍蝇上
其实，这只苍蝇
落在墙壁上很安静
背对着时间
只是我始终未能
把它当作一枚深入已久的钉子
这一生，我们
就这样相依相伴
春天发芽，夏天葱茏
即使秋风中枯槁
也等一场雪
没过我们的腰
做一棵草是幸运的
和你紧紧挨在一起是幸福的
让庄稼高过我们的身体
让潮湿的月光
在我们的头顶晶莹
我们把根紧紧地緾在一起
牵着儿女的手
像一针一针强出的毛衣
熨帖而温暖
那时，多么希望儿女和我们一样
深深地爱着每一棵
从早春到深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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