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汐

（阅读：2445 次）

问汐，山西榆社人，习诗。

---

问汐的诗

（计 22 首 | 时间：2020-11-18）

和你们不同
相比较圆满，我更习惯于细微、弯曲
或者破碎

黄昏渐浓
一面墙也矮了下来

为了不打破一个人的惯性
一些皎洁
不惜从墙头、屋檐，甚至夹缝中
献出自己

一定有什么，需要被敲打
一定是晴朗的日子里
也有什么
需要被提醒
我们走在路上
要成为不被区别的一部分
成为向大地频频叩击的一部分
走在前面的人
刚刚把探在马路边的春色
轻轻推开

听到一只鸟对自己表达
是喜悦的
听到它对树下所有人群表达
我也心生欢愉
 
直到整个村庄
充满了喋喋不休
 
抱歉，我们除了喜欢
还有放弃
 
那满树的叶子
宁静总是多于喧哗
这与生俱来对沉默的偏爱
这宿命的孤寂
都被一只鸟牵了出来

一刀一刀割下去
农田里浩浩荡荡的苦菜倒下来
吐出白白汁液

越来越多的我们为苦菜低头
甚至膝盖着地

越来越多的苦菜被蒸煮
吞咽，相互咀嚼
嚼着嚼着，就不苦了

父亲用了九分钟的时间
终于自己坐了起来

已是初冬
屋子里偶尔穿进来一点点风
也会让他的衣袖摆动
肘关节处深深的磨痕
像白白的芦花
落在那条僵硬的腿上

窗外一些枝条的影子
在院墙上晃动
它们替父亲走来走去

天色渐晚
屋顶的雪、院落的雪
各自找到了理由

小狗在转圈
一遍一遍舔，自己的尾巴

晚归的人
就要推开房门
屋里的热气
一丝一丝，被抱到土炕上

落叶排着长队
我必须让它们尽快与这个世界为伍

一部分揉碎，去做别人家的烟火
一部分蛰伏，来年又上枝头
还有的，我让它们手牵手
许多话，它们需要单独去说

剩一个，我用整个下午
不知所措
我想让它幸福
想让它拥有拐杖，像个绅士
想让它宽容
会用方言打动泥土

它们敏感、脆弱
多疑，蜷缩在故事之下

它们见过的情景太多了
再不愿轻易掏出一滴水份

故事里的人
越陷越深
两个袋子
越来越臃肿
骄傲，像怀孕的泡沫

我在镜前和它们对话
打听一个女人是如何自已
如何日益沉默
如何接纳沉重的袋子
并试图从囊中取物

它把清晨勒成了一轮夕阳
又把月光轻轻安放在尘埃之上

麻雀新生的毛
一棵树为另一棵树拔去的白头发
比天高过的心
慢慢落下

这些都是它的囊中物啊
多骄傲的一张网
多少年
我从未到达它的中央

两颗流星相遇
也能制造出惊雷

我该如何告诉你
那一瞬间的闪电和深陷
该如何让你知道
因为你喜欢赤脚走路
流星总是拖着长裙

一幅骏马图
你总指向边缘
你嘴唇干裂
情话总是后语挤着前言
你有什么好
我质问你就是质问自己

也质问春天
春天的爱都是充满秩序
碰撞，也会像火焰

它变得蜡黄
手指再夹不住一根香烟了
只有斑驳的痕迹交代着
它的骄傲，它的年轻时代

枝条不再粗壮了
一部分已探入湖中
交出自己，也交出自己的爱情
猎物、玩偶、俘虏
和军功章

冬日的风好大
我看见它在晃动
落日递过来的拐杖
它拄一拄，就要放弃了

我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
又或者是
一个被故乡推来推去的人
每一个小小的土冢
都有可能是我的归处

就不要砌什么坚硬之物了
我一生柔软，尚未用尽

请种一圈小小的野菊花吧
我爱每一瓣苦苦开放的花蕊

我那么怕冷
就用桔色的土
亮出钟爱的光芒

宝贝，你来看我
就松一松北面的土

父亲坐在床边
倾斜着身体
像年久失修的木梯子

他的口水不停地掉落
一滴拽出另一滴

冬天，总是
救不起一根木质的骨头

一架木梯子
为我举起过天
也会让天，慢慢塌下来

旧时光叼着
节节败退的人

就连秋天，也挥起
落井下石的手
让她再一次红了眼眶

多傻啊
你和世界格格不入
你对一个在秋风中竖起衣领的人
动着恻隐之心

你寄来三七片
就要治愈她九分的伤

一堵墙寂寞，背着光
在角落里静静倚着他
他们的眼神一样
空洞，呆滞，漫无目的
像一幅画
被抽走了出声的部分
 
他半生放纵
半生就要风干
他给我那么多的硬壳
此刻一粒粒落下
 
借点风吧，猛烈的那种
把他拎起来
让他还像从前一样带别的女人回家
听我弹琴时
他还是壮得像牛一样
嚼着草，滋滋作响

在雾云山，你会看见一只石龟
执着又沉默
经过的人伸出双手
抚摸它就像抚摸到庇佑

它努力交出自己的脖子
早早就学会，迎合和
看破

这慈悲的圣物啊
保佑夕阳没有伤口
保佑夜里出没的人怀揣利器
保佑割断它脖子的人平安
走在明晃晃的归路

先是冬天
此刻是孤独，突然而至
这空荡荡的院子
只有我仰望着一棵柿子树

十几个果实
悬着，挂在枝头
好像都有不同的姓氏
风吹过的时候
就有几个点点头

每次去养老院看望我的五保户
就会有十几个老人
从各自的窗户、门口探出来
柿子一样点着头

我们微笑，问候
我们都擅长于
从废墟一般的体内取出火

一个雪人被堆在寺庙前是幸运的
像获得了菩萨的封号
一根红萝卜就能让它面容慈悲

红色的围巾搭在它脖子上
仿佛菩萨年轻了一回
可以重新布局人间
那些尚未得到加持的，也可以上前一步了

太阳一晃再晃
菩萨递过来金色的光
一辈子受苦的人
倒下
就能拥有重来的一生

第一次为一只鹅让行
我们短暂的聊起
一条路的前途
树叶之间掉下来的光线
还有，我们之间雷同的步履
 
像两个相惜之人
突然碰面
突然惆怅起来
突然走得慢下来
彷佛自己慢一点，落日就会来得迟一些
 
周围寂静无声
在路的中间
一片树叶的影子
开始晃动起来
发出克制的沙沙之声

拼尽全力盛开
微笑、点头和摇摆
给一只蜜蜂让出正午十二点

再没有什么可给了
就掏出自己的心
让它叮

假设是我们一起回来过
更多的夏天从四季中走出
一条鱼开始吐口

所有悲伤歌曲从CD中挣脱
就不要给水边的山和土
写新的歌词了

只让湖水留下来吧
这样，当我决堤的时候
它还有熟悉的词语安慰我

当它决堤的时候
我也可以伸出你牵过的手
抚慰它

母亲用足了心血
这是她为我跟春天交换的礼物
瘦瘦的
仅仅容我的纤细穿过

母亲赐予了我两个心脏
它们不能相安
一个将另一个压伤
在二月的第八天里，伤者为王

春风只迈出了前脚
没有一朵花愿意说出那句话
这本是我一个人的征战
却弄伤了整个春天

回到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