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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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康，非非诗人，八十年代参与第三代诗歌运动。著有诗集《掉下去》、《混》、《半个人》，小说等。现居成都、西昌两地。

文康的诗

（计 19 首 | 时间：2020-08-12）

我幸福的一天
是这样开始的
在一个好天气
特别是雨后天晴
走过小桥
去县城里买菜回来
这座桥虽小
走过去就是县城

我都已经是老人了
但我还有更老的
父母

年轻时
我直着腰养女儿
老了
我驼着背养父母

我的祖国
是个孝顺的国家
它把我们教导成
有责任的孝子

我的祖国
它的责任
就是教导我们
有责任

那对农村来的
小夫妻
干枯得不行
他们一定来得很远
在泥土的掩盖下
他们背上的孩子
几无生命的迹象
说他们一身泥土
是不对的
你得说
他们是今天早晨
刚从地里
把自己刨出来的
相形之下
他们用蛇皮口袋背来的
四季豆
鲜活得多
那种翠绿
遮住半边天

两元钱一斤
搂着称
这是他们唯一的要求
我不知卖四季豆的钱
够不够他们来回的路费
如果他们还要在城里
吃一顿饭

一个人躺在海滩
仰望天空
会怎样
远方的人儿
我告诉你
天很蓝
但没有海蓝
海蓝得发绿
海天一色是胡说的
心上的人儿
我要对你说
我的仰望之上
天不是一回事
你没说错
同一块蓝天下
你说
一块这个量词
用在天上欠妥
是吗
是的
整块如何
全部？
无限？
打住
这个问题容后讨论
现在
我要告诉你
在我的仰望之上
是椰子树
它们宛如你刚刚从海里
钻出来
长发摇曳
湿湿的粘在
你雪白的肩上

心上人
我的心事被打开了
面对椰子树一样的你
我还有好多赞美
要给你

有的人真的是
斜着走的

好奇怪呀
为什么会这样
偏偏哪儿黑
走哪儿
关键还歇下来

我有这些感叹
是因为刚见了一个朋友
他的世界好神秘呀
玄之又玄
众妙之门

今天这个情人节
我是不认的
就像有的人
我也不认

是的
我有点崇洋媚外
我还有点嫉恶如仇

现在我最想说的是
太远了
断肠人在天涯

我无数次回来看到他们
我的那种无力
一照面
就被他们消化了

他们像是一直凝固的
各自安稳安逸
看不到他们
向上向下
也看不到他们
向左向右

你有你的世界
我有我的生活
我相信这是
他们每个人心里
装着的话

是啊
大也是宇宙
小也是宇宙
像我现在
对外面和外面的朋友
飘飘忽忽的牵挂
他们是会笑话我的

和他们比
我没在天上
也没在地上

一刀一刀的
锋利

他根本没有刀
却让你觉得有刀
而且在脸上

为什么一直恨
一直悲哀
那么多人
一直在恨
一直在悲哀
然后白白死去
那么多一直在恨
一直在悲哀的人
也会跟着白白死去
不会例外

连坏人都在做善事了
或者说只有坏人做善事
这样的世界
你还恨个鸟

那时我在开苍蝇馆
他在给部队挖水沟
我是诗人
他是画家
多年后
他成了房地产大亨
我仍是个越写越穷的诗人
我戏剧性的买了他的房
他戏剧性的使我
遇到困难
我戏剧性的找到了他
他在一个高档会所的包间
接见我
什么面子都给我了
什么忙都没有帮
也不能说他没有帮
在包间
他对我循循善诱
他说你要改变思路
比如即使你借钱
贷款
也要去住最好的宾馆
抽中华烟
先把自己假装成大款
你才会真的成大款

强拆
强占
毒奶粉
毒疫苗
污染
雾霾
魏则西
雷洋
贾敬龙
钱云会
乌坎
林祖恋
院士
南海

六十岁阿婆龚雪辉
她的头找不到身体
她的身体找不到头

你到底要不要
郁闷
忧郁
这些东西

可能也由不得你
它们一个是你的血
一个是你的肉
与你如影随形
我不知道
怎么带它们去过我的生活
那是很具体的每一天

除了上帝
还有谁可信
你看那些最坏的人
都是不信上帝的人
他们什么都干
他们什么都敢干
他们干的那些坏事
具有天才的想象力
要明白他们干的那些坏事
也要有天才的想象力

我无数次回来看到他们
我的那种无力
一照面
就被他们消化了

他们像是一直凝固的
各自安稳安逸
看不到他们
向上向下
也看不到他们
向左向右

你有你的世界
我有我的生活
我相信这是
他们每个人心里
装着的话

是啊
大也是宇宙
小也是宇宙
像我现在
对外面和外面的朋友
飘飘忽忽的牵挂
他们是会笑话我的

和他们比
我没在天上
也没在地上

这些话被我说出来之后
我才发现
我被邪恶了
不是现在被邪恶了
是被邪恶了一辈子
可怕的是
我一直不知道这是邪恶
已经习以为常
怪不得
长期以来
邪恶像阳光
每个人都被它普照

从阳台上望出去
是高高的脚手架
几幢正在修的大楼
围满绿篱
过去一点
繁华闹市
车水马龙
人群熙攘
我知道
那些人在干什么
要干什么
我也知道
有很多
我可以去
要

天在远处渐渐暗下来
我心里无比宁静
用不着
去想
或讨论

守工地的老人
很准时的每天下午
六七点
坐在工棚外面
端着一碗白米饭
因为没有菜
他显得很羞涩
更多的时候
他是坐在工棚的门内
像个羞于见人的
小媳妇
还是端着那碗白米饭

我坐在餐桌前
自顾喝汤
像我所有时候一样
我的思绪
绕了地球几圈
我总是这样
长着常人的脑袋和
四肢
脑袋里却装着匹野马
它就这样带着我
信马由缰
灵魂出窍
这样的情状
让我疲于奔命
像断线的风筝
像没头的苍蝇
不知去向
不知所归

尤其最近几月
我内心煎熬
在世人的淡然与
生存的计较中挣扎

我知道鱼
还有熊掌
我真的不是都要
我像个伪君子那样
一边
骂自己
一边
一如既往

我偶然抬起头来
恰好与窗外西天
正在坠落的太阳
照面
这个像烧红的钢球的
太阳
它的额际正好
在阴影中
与我低头喝汤的姿势
情景交融

我说不出
我为什么想到这两个字
因为它的小
远
还是它的静
那么
大是不是就不杂芜
远和闹是不是就不杂芜
还有
杂芜是什么
形态各异的人
还是乱七八糟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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