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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亚伟

(阅读:2582 次)

李亚伟,男,1963年生于重庆市酉阳县。1983年毕业于某学院中文系。20岁时与万夏、胡冬、马松、二毛、梁乐、蔡利华等人创立“莽汉”诗歌流派。与赵野、默默、万夏、杨黎等人发起第三代诗歌运动。1980年代与雷鸣雏、万夏、廖亦武、杨顺礼、何小竹等人创办中国当代第一份全国性铅印民间诗歌刊物《中国当代试验诗歌》。创作过《醉酒的诗》《好色的诗》《空虚的诗》《航海志》《野马与尘埃》《红色岁月》《寂寞的诗》等长诗和组诗,出版有诗集《莽汉-撒娇》《豪猪的诗篇》。获第四届《作家》奖、第二届明天诗歌奖、第四届华语传媒诗歌奖、第二届天问诗歌奖,第一届鲁迅文化奖,第一节屈原诗歌金奖。

李亚伟的诗

(计 17 首 | 时间:2020-03-05)

【毕业分配】

所有的东西都在夏天
被毕业分配了
哥们儿都把女朋友留在低年级
留在宽大的教室里读死书,读她们自个儿的死信

但是我会主动和你联系,会在信中
向你谈及我的新生活、新环境及有趣的邻居
准时向你报告我的毛病已有所好转的喜讯
逢年过节
我还会给你寄上一颗狗牙齿做的假钻石
寄出山羊皮、涪陵榨菜或什么别的土特产

如果你想我得厉害
就在上古汉语的时候写封痛苦的情书
但鉴于我不爱回信的习惯
你就干脆抽空把你自己寄来
我会把你当一个凯旋的将军来迎接
我要请摄影记者来车站追拍我们历史性的会晤
我绝对不会躲着不见你
不会借故值班溜之大吉
不会向上级要求去很远的下属单位出差什么的
我要把你紧紧搂在怀里
粗声大气地痛哭,掉下大滴的眼泪在你脸上
直到你呼吸发生困难
并且逢人就大声宣布:
“瞧,我的未婚妻!这是我的老婆咧!”

你不要看到我的衣着打扮就大为吃惊
不要过久地打量我粗黑的面容和身着的狐皮背心
要尊重我帽子上的野鸡毛
不要看到我就去联想生物实验楼上的那些标本
不要闻不惯我身上的荷尔蒙味
至少不要表露出来使我大为伤感
走进我的毡房
不要撇嘴,不要捂着你那翘鼻子
不要扯下壁上的貂皮换上世界名画什么的
如果你质问我为什么不回信
我会骄傲地回答:写字那玩意
此地一点也不时兴!
你不必为我的处境搞些喟然长叹、潸然泪下之类的仪式
见了骑毛驴的酋长、族长或别的什么蛮夷
更不能怒气冲冲上前质问
不要认为是他们在迫害我
把我变成了猩猩、野猪或其它野生动物
他们是最正直的人
是我的好兄弟!

如果你感兴趣
我会教你骑马、摔跤,在绝壁上攀沿
教你如何把有夹的猎枪刺在树上射击
教你喝生水吃生肉
再教你跳摆手舞或唱哈达什么的
你和我结婚
我会高兴得死去活来
我们会迅速生下一大打小狗子、小柱子
这些威武的小家伙、小蛮夷
一下地就能穿上马靴和貂皮裤衩
成天骑着马东游西荡
他们的足迹会遍布塞外遍布世界各地
待最后一个小混蛋长大成人
我就亲自挂帅远征
并封你为压寨夫人
我们将骑着膘肥体壮的害群之马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戌边


【老张和遮天蔽日的爱情】

哺乳两栖类的光棍儿老张
生活在北半球的季风里
当人类三三两两进入四月的时候
他曾在茶馆里肯定地说:
“爱情会遮天蔽日而来”

哺乳两栖类的雌性
用气泡般的爱情害得他哭了好些年鼻子
于是,人看着看着就沉下去了

他开始骂女人都是骚×
甚至开始骂娘了
骂过之后就像一般人那样去借酒消愁
醉得把嘴卷进怪脸中
这年月,爱情掺假,酒也掺水

陈年爱情像老窖烈酒般有劲
“女人享受不了这东西”
老张的头摇得像货郎铛

他看到拉手风琴的大海
仍然要回忆,捶胸顿足
当他走入吹着芦笛的神秘夜晚
有时还会严肃地想起十六岁的少女

现在,老张有着核桃样皱巴的脸
身材像手表里的秒针一样精瘦了
他在街上游着,沉默如一尾带鱼
偶尔用耳朵看一下女人,然后说“唉!”


【失眠】

你不能指着鼻子说明自己
于是,倚在瞌睡的门边
试着要把自己化妆成一个梦

借着月光,你仅仅是
只有一个侧面的狗
你不是自己的影子,你是他人的影子
你是从镜中打量着你的你
要在白天,为了消磨时光
你就无聊,去学着做一整条狗
去腾跃。夏天你就照像
你会谈吉它,有时只打唿哨
或读几封旧信
然而,不管整个还是一半
你把梦都做得一钱不值了
你彻底看穿了你


【象棋】

战士们吃完饭,在十二月
初冬的中午时分,在纸上散步
械斗发生时,这些穿红、绿
铠甲的家伙就把天下
弄进格子地板的体育场
因命运而奋勇来回

我看见我率领的这些兵士
因隶属而失去信仰
我高兴地起身,成为一只过河卒
向下午匆匆走去


【好姑娘】

你是一个好姑娘
很多小伙子遇见你之后便都很有出息
没出息的也全成了地下诗人
油印了很多怀念你的好诗
而我这辈子恐怕来不及为你设计几个韵脚

我能抽出时间爱你
已经不简单,你想想
我有那么多的觉没睡
那么多的仇人没干掉我有时想
因为你,就让他们留着吧
也让他们多几天时间去爱另外的姑娘

我没功夫去爱另外的姑娘,只是偶尔右手在写诗
便伸出左手去摸她们的头跟她们玩一下
这是我的体育运动
我现在身体很糟思维开始迟钝
恐怕对付不了某些仇人
理解了这点你会支持的

我什么时候抽空来跟你结婚
这事目前订不下来,这辈子恐怕也定不下来
暂时嫁人吧想想你妈妈跟你爸爸他俩多幸福
你妈妈当初一定也是一个好姑娘

一个真正的好姑娘当然可以去跟别人生孩子
小孩子挺让人喜欢,不管什么样男人的后代
他们长大后想必不会与我为仇,哪怕我死去了
他们也肯定不会说我半句以上的坏话
你的那些朋友肯定也是好姑娘别让她们
把你结婚的坏消息透露给我

有时一片树叶就能欺骗我
而我自己内心的想法更能欺骗我,使我
在绵绵长恨的微小间隙也抬起头来
感到幸福  


【苏东坡和他的朋友们】

古人宽大的衣袖里
藏着纸、笔和他们的手
他们咳嗽
和七律一样整齐

他们鞠躬
有时著书立说,或者
在江上向后人推出排比句
他们随时都有打拱的可能

古人老是回忆更古的人
常常动手写历史
因为毛笔太软
而不能入木三分
他们就用衣袖捂着嘴笑自己

这些古人很少谈恋爱
娶个叫老婆的东西就行了
爱情从不发生三国鼎立的不幸事件
多数时候去看看山
看看遥远的天
坐一叶扁舟去看短暂的人生

他们这些骑着马
在古代彷徨的知识分子
偶尔也把笔扛到皇帝面前去玩
提成千韵脚的意见
有时采纳了,天下太平
多数时候成了右派的光荣先驱

这些乘坐毛笔大字兜风的学者
这些看风水的老手
提着赋去赤壁把酒
挽着比、兴在杨柳岸徘徊
喝酒或不喝酒时
都容易想到沦陷的边塞
他们慷慨悲歌

唉,这些进士们喝了酒
便开始写诗
他们的长衫也像毛笔
从人生之旅上缓缓涂过
朝廷里他们硬撑着瘦弱的身子骨做人
偶尔也当当县令
多数时候被贬到遥远的地方
写些伤感的宋词


【给女朋友的一封信】

若干年后你要找到全世界最破的
一家酒馆才能找到我
有史以来最黑的一个夜晚你要用脚踢
才能发现
不要用手摸,因为我不能伸出手来
我的手在知识界已经弄断了
我会向你递出细微的呻吟

现在我正走在诺贝尔领奖台的半路上
或者我根本不去任何领奖台
我到底去哪儿你管不着
我自己也管不着
我现在只是很累,越累就越想你
可我不知你在哪儿,你叫什么名字
你最好没名字
别人才不会把你叫去
我也不会叫你,叫人的名字没意思
在心中想想倒还可以

我倒下当然不可能倒在你身边
我不想让你瞧不起我
我要在很远的地方倒下才做出生了大病的样子

别现在就出来找我
你会迷路走到其它男人家中
世界上的男人有些地方很像我
他们可以冒充我甚至可以做出比我更像我的样子
这很容易使心地善良的女孩上当

你完全可以等几年再来找我
等我和钢笔一起倒下的时候
你别着急,尽量别摔坏身子
别把脚碰流血了,这东西对活着的人很有用处
我会等你
地球也会停下来等你


【硬汉】

我们仍在看着太阳
我们仍在看着月亮
兴奋于这对冒号
我们仍在痛打白天
袭击黑夜
我们这些不安的瓶装烧酒
这群狂奔的高脚杯
我们本来就是
腰间挂着诗篇的豪猪

我们曾九死一生地
走出了大江东去西江月
走出中文系,用头
用牙齿走进了生活的天井,用头
用气功撞开了爱情的大门

我们曾用屈原用骈文、散文
用玫瑰、十四行诗向女人劈头盖脸打去
用不明飞行物向她们进攻
朝她们头上砸下一两个校长教授
砸下威胁砸下山盟海誓
強迫她们掏出藏得死死的爱情

我们终于骄傲地自动退学
把爸爸妈妈朝该死的课本砸去
用悲愤消灭悲愤
用厮混超脱厮混
在白天骄傲地做人之后
便走进电影院
让银幕反过来看我们
在生活中是什么角色什么角色

我们成了教师
我们可能把语文教成数学
我们都是猎人
而被狼围猎,因此
朝自己开枪
成为一条悲壮的狼

我们都是男人
我们知道生活不过是绿棋和红棋的冲杀
生活就是太阳和月亮
就是黑人,白人和黄种人
就是矛和盾
就是女人和男人
历史就是一块抹桌布
要擦掉棋盘的输赢
就是花猫和白猫
到了晚上都是黑猫
爱情就是骗局是麻烦是陷阱

我们知道我们比书本聪明,可我们
是那么地容易
被我们自己的名字亵渎
被女人遗忘在梦中
我们仅仅是生活的雇佣兵
是爱情的贫农
常常成为自己的情敌
我们不可靠不深沉
我们危险
我们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
我们是不明飞行物
是一封来历不明的情书
一首平常人写的打油诗
 
我们每时每刻都把自己
想象成漂亮女人的丈夫
自认为是她们的初恋情人
是自己所在单位的领导
我们尤其相信自己就是最大的诗人
相信女朋友是被飞碟抓去的
而不是别的原因离开了我
相信原子弹掉在头上可能打起一个大包
事情就是如此
让我们走吧,汉子们


【青春与光头】

如果一个女子要从容貌里升起,长大后梦想飞到天上
那么,她肯定不知道个体就是死,要在妙龄时留下照片和回忆

如果我过早地看穿了自己,老是自由地进出皮肤
那么,在我最茫然的视觉里就有无数细小的孔,透过时光
在成年时能看到恍若隔世的风景,在往事的下面
透过星星明亮的小洞我只需冷冷地一瞥
也能哼出:那就是岁月!

我曾经用光头唤醒了一代人的青春
驾着火车穿过针眼开过了无数后悔的车站
无言地在香气里运输着节奏,在花朵里鸣响着汽笛
所有的乘客都是我青春的泪滴,在座号上滴向远方

现在,我看见,超过鸽子速度的鸽子,它就成了花鸽子
而穿过书页看见前面的海水太蓝,那海边的少年
就将变成一个心黑的水手
如果海水慢慢起飞,升上了天空
那少年再次放弃自己就变成了海军
如同我左手也放弃左手而紧紧握住了魂魄
如果天空被视野注视得折叠起来
新月被风吹弯,装订着平行的海浪
鱼也冷酷地放弃自己,形成了海洋的核
如果鱼也只好放弃鳃,地球就如同巨大的鲸鱼
停泊在我最浪漫的梦境旁边


【白色的慕容】

在事实和犹豫间来回锄草
下流的雨,使语气美丽
你的身世迎风变化,慕容
满树的梨花又开白了你的皮肤
回忆刺伤了你的手
流出的血在桃子之前红遍了山坡

在毛线中织秃了头
就有一只闪亮的鸟儿飞出了海外
在二月,在九月
你从两个方向往中间播种
洁白的身世粘满了花粉

素日所喜的诗词如今又吟诵
窗外的梨子便应声落向深秋
你忘掉了自我
闭着眼浇灌意境中的坏人
漫山的雨水已覆盖了梦外的声音

你怎样看到美梦的尾巴窜过清晨的树丛
或者一朵早蕾的桃花发现了大雪
在粉红中匆忙裹紧
又被强奸得大开?
远方的鸟翅荡开大海看见了舟楫
意料中的事在如今等于重演,天边的帆
使人再次失去雨具和德行
手一松,一切都掉在了地上


【内心的花纹】

你内心的姐姐站在城楼
眺望那外在的妹妹
美女,你喝红了脸
想在自己两种年龄上点数着中间的行人

这样的眺望使一个男人分裂成两个
一个美丽的老翁,一个万恶的少年
从两个方面想归纳到婚姻的上面
之后在仇恨和爱情中丧尽他的人味与事迹
美女,你多才、懒散,我也一事无成
如同做爱的字词那么混蛋而又徒劳
在大肆的运用中根本不需要偏旁和声调

从姐妹之间穿过说不定就成了兄弟
他孤身一人,朝各个方向远行
爱情的图案,由他散漫地发展成人生的花纹
在爱他和恨他的人中被随便地编织
然后归还到你的手头
想想,如果大家都已死去
那些外在的优美也会被拉链拉进内心


【天空的阶梯】

空中的阶梯放下了月亮的侍者
俯身酒色的人物昂头骑上诗中的红色飞马
今生的酒宴使人脆弱,沉缅于来世和往昔
我温习了我的本质,我的要素是疯狂和梦想
怀着淘空的内心要飞过如烟的大水

在世间,一个人的视野不会过分宽远
如同一双可爱的眼睛无法照亮我的整整一生!
我骑马跑到命外,在皇帝面前被砍下首级
她明白这种简单的生死只需要爱和恨两种方式来摆平
她看见了道理!在生和死的两头都不劝酒
不管哪路美女来加入我内心的流水筵席
她的马蹄只在我皮肤上跑过
在朝代外发出阅读人间的声音

她也这样在我命外疾驰,穿过一段段历史
在豪饮者的海量中跑马量地
而我却在畅饮中看到了时间已漫出国家
她的去和来何曾与我有关!
天空的阶梯降到海的另一面
我就去那儿洗心革面,对着天空重新叫酒!


【酒中的窗户】

正当酒与瞌睡连成一大片
又下起了雨,夹杂着不好的风声
朝代又变,一个老汉从山外打完架回来
久久敲着我的窗户

在林中升起柴火
等待酒友踏雪而来
四十如晦,兰梅交替
年年如斯

山外的酒杯已经变小
我看到大雁裁减了天空
酒与瞌睡又连成一片
上面有人行驶着白帆


【风中的美人】

活在世上,你身轻如燕
要闭着眼睛去飞一座大山
而又飞不出自己的内心
迫使遥远的海上
一头大鱼撞不破水面

你张开黑发飞来飞去,一个危险的想法
正把你想到另一个地方
你太轻啦,飞到岛上
轻得无法肯定下来

有另一个轻浮的人,在梦中一心想死
这就是我,从山上飘下平原
轻得拿不定主意


【异乡的女子】

满目落英全是自杀的牡丹
花草又张冠李戴,露出了秋菊
如同黄昏的天空打开后门放出了云朵
这是火车从诗中望北开去
把一个女子压成两段
出现了姐姐和妹妹
这一切发生在很远的内心
却有写在错长于近处的脸上
她的美丽在异乡成了气候
如同坐火车是为了上大学
划船读书是为了逃避婚姻
有一个文学作品中的主人翁
正与你同样落水
又有过路的侠客在镜中打捞

而诗人在春天却无意中把水搞浑
满树的脸儿被同情的手摘走
直到盛夏还有人犯着同样的错误
我只有在秋日的天空下查阅和制造
找出琼子和慕容
用一个题目使花朵和树叶再次出现

她们一真一假
从两个方向归到虹娃的身上
在这些个晴好的天气
一行行优美的文字把它迎上了枝头


【少年与光头】

如果一个女子要从容貌里升起,长大后梦想飞到天上
那么,她肯定不知道体积就是死,要在妙龄时留下照片和回忆
如果我过早地看穿了自己,老是自由地进出皮肤
那么,在我最茫然的视觉里有无数细小的孔透过时光
在成年时就能看到恍若隔世的风景,在往事的下面
透过星星明亮的小洞我只需要冷冷地一瞥
也能哼出:那就是岁月!

我曾经用光头唤醒了一代人的青春
驾着火车穿过针眼开过了无数后悔的车站
无言地在香气里运输着节奏,在花朵里鸣响着汽笛
所有的乘客都是我青春的泪滴,在坐号上滴向远方

现在,我看见,超过鸽子速度的鸽子,它就成了花鸽子
而穿过树叶看见前面的海水太蓝,那海边的少年
就将变成一个心黑的水手
如果海水慢慢起飞,升上了天空
那少年再次放弃自己就变成了海军
如同我左手也放弃左手而紧紧握住了魂魄
如果天空被视野注视得折叠起来
新月被风吹成弯针,装订着平行的海浪
渔也冷酷地放弃自己,形成了海洋的核
如果鳃也只好放弃鳃,地球就如同巨大的死鲸
停泊在我最浪漫的梦境旁边
如果星球并无实华,我将要骑马踏上它的星芒
如果一个女子经过她美丽的年龄并停下来眺望
那只能证明美丽的女人是从一个地方去到另一个地方的颜色

对此我一生都可以视而不见,站在最远的海湾
看那些比我年轻的人,他们是一些翅膀
因为鲁莽如同花朵,而开放并不是出发然后到达
对此我永远视而不见


【中文系】

中文系是一条洒满钓饵的大河
浅滩边,一个教授和一群讲师正在撒网
网住的鱼儿
上岸就当助教,然后
当屈原的秘书,当李白的随从
然后再去撒网

有时,一个树桩般的老太婆
来到河埠头——鲁迅的洗手处
搅起些早已沉滞的肥皂泡
让孩子们吃下,一个老头
在奖桌上爆炒野草的时候
放些失效的味精
这些要吃透《野草》、《花边》的人
把鲁迅存进银行,吃他的利息

当一个大诗人率领一伙小诗人在古代写诗
写王维写过的那块石头
一些蠢鲫鱼活一条傻白蛙
就可能在期末渔汛的尾声
挨一记考试的耳光飞跌出门外
老师说过要做伟人
就得吃伟人的剩饭背诵伟人的咳嗽
亚伟想做伟人
想和古代的伟人一起干
他每天咳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图书馆
回到寝室。

亚伟和朋友们读了庄子以后
就模仿白云到山顶徜徉
其中部分哥们
在周末啃了干面包之后还要去
啃《地狱》的第八层,直到睡觉
被盖里还感到地狱之火的熊熊
有时他们未睡着就摆动着身子
从思想的门户游进燃烧着的电影院
或别的不愿提及的去处

一年级的学生,那些
小金鱼小鲫鱼还不太到图书馆及
茶馆酒楼去吃细菌长停泊在教室或
老乡的身边有时在黑桃Q的桌下
快活地穿梭

诗人胡玉是个老油子
就是溜冰不太在行,于是
常常踏着自己的长发溜进
女生密集的场所用腮
唱一首关于晚风吹了澎湖湾的歌
更多的时间是和亚伟
在酒馆里吐各种气泡

二十四岁的敖歌已经
二十四年都没写诗了
可他本身就是一首诗
常在五公尺外爱一个姑娘
由于没有记住韩愈是中国人还是苏联人
敖歌悲壮地降了一级,他想外逃
但他害怕爬上香港的海滩会立即
被警察抓去,考古汉
万夏每天起床后的问题是
继续吃饭还是永远
不再吃了
和女朋友一起拍卖完旧衣服后
脑袋常吱吱地发出喝酒的信号
他的水龙头身材里拍击着
黄河愤怒的波涛,拐弯处挂着
寻人启事河他的画箱

大伙的拜把兄弟小绵阳
花一个半月读完半页书后去食堂
打饭也打炊哥
最后他却被蒋学模主编的那枚深水炸弹
击出浅水区
现在已不知饿死在那个遥远的车站
中文系就是这么的
学生们白天朝拜古人和黑板
晚上就朝拜银幕活着很容易地
就到街上去凤求凰兮
中文系的姑娘一般只跟本系男孩厮混
来不及和外系娃儿说话
这显示了中文系自食其力的能力
亚伟在露水上爱过的那医专的桃金娘
被历史系的瘦猴赊去了很久
最后也还回来了,亚伟
是进攻医专的元勋他拒绝谈判
医专的姑娘就又被全歼的可能医专
就有光荣地成为中文系的夫人学校的可能

诗人老杨老是打算
和刚认识的姑娘结婚老是
以鲨鱼的面孔游上赌饭票的牌桌
这条恶棍与四个食堂的炊哥混得烂熟
却连写作课的老师至今还不认得
他曾精辟地认为大学
就是酒店就是医专就是知识
知识就是书本就是女人
女人就是考试
每个男人可要及格啦
中文系就这样流着
教授们在讲义上喃喃游动
学生们找到了关键的字
就在外面画上漩涡画上
教授们可能设置的陷阱
把教授们嘀嘀咕咕吐出的气泡
在林荫道上吹过期末

教授们也骑上自己的气泡
朝下漂像手执丈八蛇矛的
辫子将军在河上巡逻
河那边他说“之”河这边说“乎”
遇到情况教授警惕地问口令:“者”
学生在暗处答道:“也”
中文系也学外国文学
着重学鲍迪埃学高尔基,在晚上
厕所里奔出一神色慌张的讲师
他大声喊:同学们
快撤,里面有现代派
中文系在古战场上流过
在怀抱贞洁的教授和意境深远的
月亮下面流过
河岸上奔跑着烈女
那些头洞里坐满了忠于杜甫的寡妇
后来中文系以后置宾语的身份
曾被把字句两次提到了生活的前面

现在中文系在梦中流过,缓缓地
像亚伟撒在干土上的小便,它的波涛
随毕业时的被盖卷一叠叠地远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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