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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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远，1976年出生，山西人，居太原，IT工程师。

张鹏远的诗

（计 19 首 | 时间：2019-12-14）

我命令我的女人
给我们母亲打电话，我偷偷听
然后又让她复述

我告诉我的孩子
“国际不打小孩日”确实值得怀念
但还应该向他母亲祝福

关于祝福的话，有些羞涩
几十年来一直藏在心里：
我爱所有的女人，祝她们安康

各处的花都开了
没开的，晚些时候都得开
我不能因此就说
祖国的春天缺失一角

春风在返回春天的路上
停顿，掀掉我的帽子
脱了我的衣裳
她，正躺在我身边

我看着桃花
还来不及看大片的油菜花
就睡着了
相当于，又死一次

又死一次，这感觉，真好啊
缺失的
也躺在我身边，真好
风筝在天上飞

有一小段重复的插曲：
他骑马进山　与两棵云杉
喝酒　大醉

走时留下几行诗：
棍子唉　论长的笔直　吾不如你矣
论长的圆　吾亦不如你！

摸着光秃秃的下巴
下山路上
他踩过一堆温热的狗屎

他其实没骑马
没有马　误入歧途　进了荒原
但荒原只是一个象征

下午6点半，世界还未跌入混沌
夕阳收拢嘈杂的余光，钻入计程车
向西呼啸着、呼啸着，绝尘而去

但是，为什么说嘈杂而不说安静?
又为什么向西而不向南?
小猫对世界充满好奇，并提出疑问

而夕阳是另一个符号，代表航天技术
为此，他捋了捋头发，在地平线另一侧
保持兴奋，并坚持自己的看法：

世界这样乱，乱透了，逻辑思维不值一提。
但是，所以，然而，是的，没错
没错，夕阳必须和一辆计程车发生关系

好了多多，作为一只猫，你已经学的
足够多，如果能不用太多的转折词
你可以初中毕业，可以继续看夕阳

忧伤着，抑郁地，站在窗台上
透过玻璃，人影憧憧，汾河停止流动
发动机载动夕阳，引领地球自转并公转

谈论的，是我们死去的父亲
和活着的父亲
以及他的爱人，我们的母亲
以及孩子，你的，我的，他的
天空有没有云？
如果有，应该像水波一样流动

你流动一个亿现金
他掌控两个亿现金流
真特么的俗啊
我是穷人
只管着亿万个单倍体有机雄性生殖细胞在体内汹涌起伏

音乐声再小点
再小点
洋河大曲好喝，就是有点甜
兄弟们走了来了来了走了
谁还能记得谁的脸

两点钟，再向三个孩子致谢，敬晚安礼

亲爱的
帮我把衣服搭了
不，我正在读一些优美的诗

亲爱的
去把衣服搭了
不，我正在从事人类最伟大的事业

你特么的
不要让老娘我重复快点去把衣服搭了
不，你严重干扰了我

对人类美好精神的探究
被粗暴打断让他愤怒到极点
他说，滚！

她就显得非常无辜
一个人投资失败后从事无益生活的营生
凭什么还要放弃家庭劳作

寒流来临
俩人无法达成共识
陷入无休止的争吵中 

你做你的音乐
你画你的画
你书你的字
你篆你的印
你做你的戏剧
你参你的佛
你不迎
你不送
你不请
长亭古道又芳草
我低我的头
我睡我的觉
我睡了，我醒来

天空是蓝的
空旷，无边际
我一个人在天空之邦行走时
迎面碰见另一群人
 
虚无主义这样描述
天空是大地的镜像
就是说我在地上走
碰见的是另一群两脚兽
 
在这个下午，除了飞机
我的空虚填补了天空的空虚
事实上，天空除了蓝
确实什么也没有，一贫如洗

晚上冰马谈到生命的危机感
这让我想起大海，继而恐慌
我见到太多处的大海
每处都不一样，但从不珍惜
所以这次我后悔了
我应该带一片大海回来
把我的朋友亲人们都放进去
让他们像一条鱼在里面自由游泳
让他们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这样，当我看到他们时
不至于因为他们牵挂我而让我痛哭
我还可以在大海边给他们唱歌

想起年轻时写的文字：
黑夜凝聚致幻药片，
月光凝聚针，扎入身体

太空洞虚伪
应该写：黑夜把我变成一头兽
兽即畜牲，比如狗

畜牲有脆弱的心
又神经大条
它对白天的新闻报道表示呵呵

有忠诚
一旦咬准了就不再松口
就像马力的腊肠狗

有羞耻心，梦中尊严
被羞辱践踏，被修辞，被粉饰
为此垂泪

有怀疑心，曾被
XX勒令抒情，情不知何所出
为此怀疑人类的一切

事实上，夜这么深
畜牲也不愿轻易咆哮，这相当于说
我用空洞虚伪把我再否定了一次

昨晚很快就过去了
昨晚戏文中杀人盗马的
今晚被透过窗户的月光不断绞杀

昨晚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自以为站在正义的一方
陪那匹马喝茶喝酒

现在想起那匹马
我也只能什么也不说
只有我知道我是杀人盗马的扮演者

我和大伙一样
不知道那匹抽象的马是什么马
他有运动员的矫健四肢和优秀品质

优美的头颅
飘逸的毛发以及壮硕的生殖器
像我失散多年的兄弟

但为什么
在我杜撰的故事之外
一群人还要吐着口水首先杀掉那匹马

我们的又一位父亲走了
入殓师收拾了他最后的容颜

我想用一些奇崛的句子记录一场死亡
但在告别厅，我们迟到了

亲人们排队送他进火葬场
出来后，留下骨灰，骨灰盒有些温热

想起一个人普通的一生，一些伤心的泪
终归是，无话可说

吸烟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一根香烟、满缸子的烟蒂
感觉他们在嘲笑我
把他们烧了

到隔壁，碰到02男-X3
旧相识的小表弟
另一个立式小便池
无尽的尿液
继续，日夜冲涮他

在吸烟室
一个外国佬借走一根香烟
给他回礼，不说话
漫长的等候

飞机飞走
留下一个人，空荡荡
反复按下点烟器
全世界的人里
只有我，保持这个陋习

他开着马车流落到了冥王星
那是去年的事
在冥王星，他留下一张抽象的脸

脸上雕刻着低沉的喉音
说的是将死和未死之间
漫无边际的荒谬和一颗敏感的心

从冥王星上看乞力马扎罗的雪
眼睛里有火焰，声音里，有余温
看到了南中环街402号
多么遥远，外省的叔叔就在这里
向你问好：嗨，亲爱的外星球小姑娘
请深深地爱你的父亲

我们把中国的东北交给他打理
让他高贵地，牵着冥王星
和你在人群里玩耍

最后，我们谈到一个共产主义者的死
他死的安详，生前波澜壮阔
说到生，现在，我们都活着，少妇梨安
拢了下发髻，她在一笼屉的包子面前
突然很迷茫

我亲眼见过的死亡
需列具清单：
两次溺亡
一次因癫痫而早殇
一次，自然老死。
都发生在眼前
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其中一次溺亡
发生在1982年，震撼了
我脆弱而幼小的心。
在此之前之后
朋友，亲人，敌人，陌生人
没见过的死亡无以计数。
再想想将来注定要发生的
死亡，会数不胜数
我内心非常平静。

我坐在客厅听雨。
雨，哗啦啦哗啦啦
漫无边际。
猫突然就不叫了
猫，不叫了！

听到另一个人死去。
甚至，没有遗言。
区别于另一个人的死
猫的声音
死于巨大的空旷，而非孤独。

那么，悼词该怎么写？
对选择用自己的方式离开的人
除了尊重
没什么可说。
都被雨水湮没。

中午，从理发店门口走过
我，从脖子上摘下一颗头颅
挂在直立的铁棍上
太阳照着他，来往的人看着他
一头假发，乌黑，充满孤独
我说：没什么可看，他死了
他说：是的，我死了
说的决绝，像一场旅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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