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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杰的诗

张杰

(阅读:2488 次)

张杰,诗人、作家。毕业于南阳理工学院。1989年开始写作。曾居广州、北京、吉隆坡。作品散见国内一些文学刊物,兼及文学评论等。2001年创办《爆炸》诗刊。参加第21届青春诗会。2015年与友人创编《静电》诗刊,现居平顶山市。出版有诗集《琴房》(2008年)。获首届徐玉诺诗歌奖。2021年春与友人创办《罗曼司重演》诗刊。著有中篇小说《G城人》等。

张杰的诗

(计 21 首 | 时间:2019-12-10)

【深夜水库】

深夜水库,有时是颗超大心脏
大坝的黑色墙壁,跳动,把你吸入
水波的脉搏,膨胀、收缩

空中,有夜里水库的透明肌肉
小星的水雾,吞下我
也像夜鹳吞下甲虫

我落进大湖发腥的胃部
槐林,在风中走上湖岛
闸上昏灯,在为夜鱼高唱
夜雨,弹响大湖的百里吉他

我像微小飞物,跨越大湖过渡
大湖,是小城水缸,是此时的黑洞
星星如隐去,大湖更似天坑
夜的煤田,托着苦杏仁味的雾灯

而大湖深处,粗石防波堤
在等一个黑色的恐怖爱情
我的脚在深渊上移动,像枝条踩着雾
深渊,也是会飞的黑啤酒桶

环湖路像黑豹尾巴,野性弯曲
弹出小星,路灯,是梦之队在投篮
时而,夜鸟似飞弹,射向松林的果盘
而我身上有水涛,放出黑风的口哨

我对大湖的错觉,浮在水库睡去的海上
那些蛙泳的波浪就是跳舞的被压抑的语言
那迷乱的夜堡,像熬夜的人在静坐
那跳出湖水的鱼,像突然说话的死人


【神殿】

远处飞动的野樱,是他的脑袋
摇晃一个荒凉的人,摇晃枯萎的
拐杖的长针,戳入地下。
 
栏杆上升,像竖起的枕木,
头颅里火车奔驰,
形同悬空奔驰的墙。
 
一头执意回来的熊,
弓腰站在亲人消失的家门。
他站在冰上,独自行驶着冰原,
大土地的翅膀在飞,
马达在空转一个漂泊。
 
他像一头呆呆的
抛弃了一切的熊。
 
而她在一个人的天体上,
一栋白房前,女仆一样
垂着双臂,白,是她
混合的危险仙境,房后溢出
一只黑色马头,像一把粗壮
肿胀的男性弯勾。
 
他的眼中有匕首,振出
一个蜂鸣,刺过了世界。
 
她像一匹黑马,低下岩石沉贵的头
在他面前,她谦和飞来
收听着黑色心跳。
 
世界如此透明,肉体实为战争。
一无所有的肉身,剩下地图般的皱纹。
 
他们把座驾径直开进墙里。
世界的醉汉,昏睡在海滩,
在海上她是一个飞神,
见证他后背长出神殿的女人。
 
她有使命的旋翼,
在她驾驶的空间移动方形,
在强力引力里,飞翔,也难以相见。
她的空舟,听天由命地漂浮,
枪支一样的桨,捅入密封的天空中。
 
而他像铁丝网,被集中营收缴,
他团缩在铁丝球里,
带刺枯枝,勾出一个空虚的省。
他像饥荒世界,亮起肋骨粼粼的山体,
后夜里几个发光的人,
微笑捏着沉沦的自己,
他的钢钎探测满是乱梦的小镇。
 
国家像吉普赛人,抛起一个个
娱乐的球,一个个远征的人
再次走进民主大海的深处。
他们终于变成一个个镜框,伴随着
一瓶瓶无色似酒的液体,
像无色的尸水,也像无色的泪。
 
人们扛着自己的靶子,
看到自我分身的三个木偶:
少年、青年和老年,在疯走。
 
他们在起伏的不同平面里走着,
他们像手里抓着腐木,
夺目的辛苦,他们混乱走着,
有时他们拄着双拐,有时他们梦游
他们像午夜街头的残疾人,
也像疯子,裹着罪恶,举着酒瓶。
 
他墙上的影子像黑手党,拐杖像把枪
他像一个痴呆人,走向下一个街区
在巨星标语下面,他是一个坍塌的小人物
他骑着漫无目标的老马,像一个睁眼瞎。
 
她已是毫无生气的老妇,他们
又一次悲喜中相遇,她倒在神殿外,
像海星摊开四肢。而他读着神殿
忘记了一切。她幻梦里站起
竟然无法走进神殿。
他缓缓戴上墨镜,像傻子
笑呵呵立在神殿外。
 
她在死胡同一样的梦里,
梦见无数自己,走在死胡同里。
 
他在沼泽一样的镇子里,发现
满面皱纹的等待者。神殿的空楼
立着,大柱子像导弹。
他又回到车厢一样的幼年,
亲人在昏睡,她在另一节车厢
昏睡,车厢里都是昏睡的人。
 
他们没有五官的脸,
麻木飘在小镇深巷中。
沥青般溶化的苦,
一个疮疤的城,显现
在地里忍耐的,巨大的耶稣,
人们的腿脚踏过去,
荡着灵体和神魔的回声。


【途中】

从国外回来,我意识到荒原的旅行
带来了伤害,我看到了远方的真相
星球哪里都一样,为此我厌恶了旅行
 
几年过去,现在,火车启动,我似乎
重获自由和放达,被禁锢进故土的我
眼睛,开始复苏,我又重拾旅行的魔
 
当火车驰过我每天必走的涵洞
我看到了自己路线的微小,世界似乎
在大哭一场,但毫无泪水,火车钻探着
 
带着我,勇猛而强壮,而我如此虚弱
在前进。现在,火车劈开豫东黄麦田
深渊麦地在黄昏阴天发出雾气,怪龙
 
农机土路与无名河流,弯曲,墓碑孤立
像在地下煤田里翻转,这是麦田幻觉吗?
一个警叹的人,发光的铁轨,苦苣的平原
 
灰暗的几乎落雨哭泣的土地,这就是旅行
把你从庸界中摇出埋葬的极限
肉体,从昏梦中抽离,奔跑的麦地,村庄
 
一望无涯的伟大原创,已是绝境里的仙境
被晚雾模糊成古老谈话,我想那些不幸
麦地,应该饮酒,来纪念列车奔跑的碾压
 
和遗弃,有时火车高高奔驰,嚎叫在墓地
无数麦子,像无数农神和人群,站在河谷
望着我凌空的旅行,望着这被点燃的世界


【消失的老砖房区】

周围十里砖房区被拆除了,
一片噪声的废墟,长出
一批利维坦楼群。
 
三十层楼是新的屋顶。
砖灰,这深刻的粉末,散为
沉睡的需要,散为辽阔的空白。
 
玩弹球的孩子急冲冲回家,
扬起花朵似的脸,
隐隐发热的头,推开门
 
像值班的小件寄存员
丢失了包裹,却毫无线索,
丢失的过去,腾着烟雾。
 
把魂灵忘记的,把魂灵磨损。
打机关炮的声音,从B市出发,
风暴的运动世界,访问了每个车站。
 
在P市,在X县,在旅客意见本,
在列车员回忆信中,你登上
过去的火车,回到了过去:
 
大屋脊邮电楼上竖着火炬,
天空扬起的转炉,在安静燃烧
灰黑街道和人群,在闪闪熔化
 
一些标语和另一些人,乘上车
向土地深处奔去,献祭了一切。
极简的语言已忘了丢失的旅客,
燃着烟的市容,不再提供任何线索。


【灰喜鹊】

白杨空楼,雕刻着冬的天空。
灰喜鹊,是冬日的心跳,
站上石棉瓦,它们的甲壳虫乐队
在荒郊,粗哑唱着“喳喳……”
 
瓦砾枯草,在听它褐色虹膜的童心。
它用嘴,微型喊话器,用羽毛排列的手,
用细枝,混合草茎、苔藓、涤纶
纤维和兽毛,搭起一个盆状巢。
 
它们是住在树上的人,铲状尾巴
警报着一个“凸”字,它们的小飞机
在水泥柱上起飞,并把自己镶嵌进
某种十字星波浪,某些高程的控制点。
 
它们用弯弧的力,在箭头脑袋顶端,
划条横杠,把旅行的障碍打破。
它们敲响枯树的心,漫游在废墟,
闲逛着小脚移动的,发灰的枯叶。
 
它们也会用喙的小铁锹,翻动
菜地的小秘密,有时又像孩童
在萝卜叶里搜寻,发布报喜和议论,
它们胸脯里有信条,鸣叫一样扩展……
 
发亮的身体,金属的反光,瞬间放大
掠过我的玻璃之眼,它们是小飞人
也像某个神,长有天性的信仰,
它骄傲的灰色花深处,拒绝成为凡人。


【残樱】

残樱像云朵的卡车,换挡慢行,
摇晃天空的黄粱一梦。
报废车还活着,灵魂仍在行驶,
自由的路已死,像生锈的英雄。
 
废轮胎已瘪,车门已遗落,
鸟在车厢的坟墓内安家,
鸣叫一种死神的提醒,枇杷果
游戏着,像发绿的皇帝站在叶梗。
 
沥青的黑地,流入上层的沉寂,
小道是残樱的海,无人控制的花园
在游荡,在培育更甜的荒凉,
樱的乐观,像永远不占座位的云。
 
镜,水,天气都寂寥了。
残樱离去的小路有些空灵,
樱的青蒙刚出现在天空中,
就被死删去,樱花一定望见了什么。
 
河流在搬动静静的巨峰,
樱的白色面孔在弥漫死。
雨珠也在滚动花蕊邀约的死,死滚动花海。
拆迁樱花的雨手,打开了死。
 
残樱轰隆在飞,
小城在飞,而你在搜神的寻找中。
落樱正洒下花神的飞花。
黄土慢煮残花,铁轮野蛮搅拌着。
 
狂野飙车的大风,运走最后的残樱,
花枝倒影在怪兽奔忙的水泥中,
披垂下自己,和丝网里的死结合。
樱花小路剪影着你,天鹅绒香气多么谦卑。


【中秋】

月儿淡然在世界的黑暗里。
月的圆箍,罩住望月的人。
 
对大地的罪责,月儿也没什么意见。
明月的精神,如同散漫的时钟——
 
围绕一个黑轴,听着夜鸟与狼嚎——
没有人能预言分解后的世界。
 
空中已流行裸露的掠夺,
月儿罕有更多的行为,只是骑云洗盏。
 
光明,有光明的多重变故。
月儿轻轻燃烧黑暗的巨形信徒。
 
漂荡的黑暗,试图把月儿浇铸为黑暗。
怪诞的云,向地面踏来毛茸茸的蟹脚。
 
月,沉没在铁壁星球最边缘。
金黄的地狱中,土地静如死海。
 
月儿也会登上我们内心的天梯,
指着众人应有的天堂。
 
不要以为月光不是自由的波涛,
月,也在运行自由意志的坟蒿。
 
不要以为月不是暴阳的威吓,
月,始终背着为我们受难的火鏊。


【大梦里的你】

床的熔炉大梦——
黑影聚集乱晃的路,带你旅行。
 
生的口令允许你前行,
死的碑文,耐心等你归仓。
 
奔驰在消失自己的路上——
搜神在城堡的梦中,弯弧出儿童的小手。
 
侧卧的自由睡袍,摆出自由的睡纹,
醒后,依然侧卧,难以站起,这就是生活。
 
萤火虫毛茸茸的灯塔,
柔和照亮了北部野蛮的战争。


【绿藤廊】

一握粗藤,誊写下盘绕的人影,
停在过去的空中,触须弯成一个圆。
 
小麻雀是弹簧,弹跳在廊路上,
弹,弹,弹簧又飞起,飞远。
 
一抱粗白杨,以河堤为故乡,
以大地为花盆。
 
四棵油麻藤,缓慢行军的舟叶
把半圆水泥廊覆盖。
 
我们已是夏天湛河的微波,荡开自己。
练瑜伽的藤,盘绕出一颗超新星图形。
 
大黑蚁在藤干高速公路上飞跑。
藤叶碎影,摇摆在七月夏日的面门。
 
果酱,薰衣草,香气微溢的夏日,
满大地游荡,游荡。


【甲午之春】

初春天,大青菜叶在等待
一个发现。建房的木梯,
在等待宝石之脚的降临。
春天的钢筋被锤弯,
铁横架被支起,
水泥桶,被放上铁架。
小铁吊,滑轮摇摆,从泥地面
送至房梁一块新砖头。
白灰包裹的旧砖,被瓦刀削出旧形,
被扔进小铁车,一车车卸入砖堆,
被一次次叠放进崭新,粗兀的墙。
旧房的废墟,望着诞生的新屋。
幼年的白杨,延伸自身硕大的银针。
一个个建设的影子流飞进乳化的风中,
都似春天的战舰,在下午的舷窗外旋转,
都在内心屏幕上,如暮如晨存在过,
被空荡的林间阅览室阅读过,
被爱过,被无影踪的银鬃巨手
团揉过,杀死过,仍复活似的咚咚
震颤着远征的甲胄走来,动弹着,活着。


【沉思】

银河被光年丈量
宇宙轻松装下银河
宇宙外的宇宙
浩瀚的如同梦

人类微渺的近乎于零
地球这颗微尘近乎空无 
银河在颤动黑暗陨坑的沉默
恒星超速把现有的生命之火传递

蒙昧人经过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大厅
罪恶螺纹旋转的城
昏暗无光的跑步机路面
始终在原地前进

像忙碌无用的昆虫,像各种绳网
各种霾,各种毒,各种与死的拥抱
与魔鬼,与异类相处的忧与乐
亿万人的脚至死也没有抵达神圣


【四月雨后】

褐雀从梧桐树丛,弹出一根虚线的舞蹈。
猫在梅花树下吃饭,滑动,震动空的波形,
偶尔,猫舌咂摸盆沿的时间线。
 
逸世的枝条,在深渊燃烧。
为晨明欢呼的鸟,为自我的清晨放音。
 
雨后松针,刺绣着雨后天空。
松针与女贞叶同时落入长路。
有童话的梧桐飘入心中,清立。
 
桐花忽然运行陨星的流落,
紫花栖身麦门冬上,幽人护士一般游荡,
 
寻她热爱的青涩束身的树干,
头顶的云雁,望着我们
雨后的清风,已把柏树林摇晕。

雨后光斑湿润了河堤,
河堤在大白杨下吃豌豆,嫩荚奉献出甜。

青鸟隐世在绿叶滚动绿蟒的绿中。
蔷薇粉花星星点点,弥漫树下。

飘浮花朵,簇拥出一团雨后粉魂。
电影的世间,阴凉晃动树枝,只有鸟鸣。

小城远处,平顶山被云雾围成空中悬境。
香椿树,叶放紫光,向杨堤攀升。

白杨微微思虑,观测天空。
蝌蚪云变成直升机,又化为大鲵。

白杨的绿色清凉,落在卵石小路,
一个透明世界走在上面,唱着
我们作为微小自由黑蝶的献身之歌。


【静人】

恍若一只鹿,隐入多面夜色,
窗前飞过真实的密林歌声,
使她可爱的长耳,难过又快乐。

她为鹿国空灵的悲喜而来。
她的澄澈,站立在夜的波峰。
黑色外界如无边客轮——

她的小王国,黑波里移动。
海面,晃动所有地名的沉默。
优雅调色板,操控着世界的颜色。

她的鹿身,触到激怒精神的荒原。
夜的实质,呈出曲深,爱与死的坑道
花斑,犹似鹿脸,愀然谈论迷离。

她轻轻拨琴,为自由滑行的自己,
经由夜弦,颤出冷峻呢哝,
松枝的绿指,指着深山的空景。

黑色空气裹着绿叶里的她,
走出灌木分开的微澜小径。
她把身旁一小段夜密封——

灌入永不可启的地层。
扭曲的金属,在扭曲另一段夜,
研磨她,发出夜的铁臼轰鸣。

犹如死亡发电厂的涡轮轰鸣。
星星散灭着,如同行营的散灭。
共度长夜的此生,淹没了青蒙。

她的空间漂浮磨难序列,
静人,遨游于野蛮的乡愁,
——坐入野蛮奔驰的孤独。

工作似醉渔,捕住每天的自然物。
她是好水手,听着船长和航线的选择。
在鹿的国度,忧愁,还是喜乐?

她登上永不回返的探测飞船,
与太空溶为一体,飞逝的石头,
从夜深处,幽幽传来憾人歌喉。

她经过的一生之途,如其所失。
鹿的每段丛林映像,如其所是,
俨似静人,突然呦呦鸣着离去。


【天然】

竹筐中的花朵,想在在故土再次绽放。
适量的水,漫长的沸腾——
清新花朵,化为精油与纯露。
捞上岸的水草,堆成湿漉漉
巨鳄,半身探入水的幻梦。
天梯上,慵懒的小星,
越来越隐居。
黑暗的吸管,懵然
吸尽了所有暗物——
能看到桐树的树影滑块,
滑着吱吱嘎嘎链条,重拾着
道路的平坦与坎坷。
枇杷树,正在最美一刻停留,
被捆成花束,与长夜绕在一起,
而他与她同在,入睡的溶化里,
他们会飞,会慢划在空中,
枝叶的降落伞,随心而动,
眼睛发亮的河流,
照亮了内心发光的树。
他们找到合适的起跳点,
就在跳板上飞出去,快乐的
他们,是空气中会飞的小分子。
而西岸堤灯,送出一列
闪光停泊的火车,
静静停靠在,开往
深邃夜空的水中站台上。


【深山一夜】

我们在秋夜里幽浮
没有了蛙鸣
内心的小虾,游进房边溪水
那两根虾须,培植着对山水的叩问

落涧的暗水,被廊下电灯
转照为山中扑光的青蛾
在满山星光下
我们在湿滑的山路上走走停停

白日,那石路上走过山蜗牛
它的软足和克鲁泡特金似的壳
让长发后的你,闪出孩童般的惊喜

现在,我们因谈论深山夜色
而显得疲惫,小旅馆白色的软床
让我陷入静默。周围是桶状的山峰
门灯把辛夷林照得发白

我起身把窗户关紧,担心
夜半山鬼驱使群山的林涛
把我们山蓬一样冲散


【河流】

这是条无名的河流,湛河,
水上,会独自跳出寂静的河神,
你会看着河流,内心昭然着走远。
现在,我从异乡回家,经过堤岸,
缓缓走着,如同小时,我和小伙伴
在堤岸土坡乱草里,争辩着穿行。
那时多么荒寂,和我交谈的
只有淳厚吹来的河风,槐树在风中
抬起胳臂,把记忆里的初中生
投掷成飞远的瓢虫。
从槐林峰冠,升起另一个我
向北方滑翔,游牧的半生——
现在,碎石河面陪伴小桥——
静止,清醇石龙的跨越。
现在,黄土的磁场把一切吸附,
旧景的所有事故,穿过身体。
河亭里,永不消失的电波,是
豫剧迷,在呼叫宋朝的包拯。
逝去的黑脸,变为戏文,
鸣铜嗓音,飘然弹响了小城。
卯时,黄袍演圣皇,
午夜,奋力演戏的人,彻底没入东逝水,
平原,如何陈述这莫名的哀戚——
如何陈述这土原上,众多昏昏的生灵。


【命定的豫西小煤城】

坐进黑暗。一切
那麽静,滴、嗒,
内心的秒针被你忽然听见。。。
冬夜的大街,失去了人群的逼迫
显得空旷而多余;那些
出租车,摆动着触角
夜蟑螂一样爬过;
而矢车菊,拥着孤冷中静睡的女童
开始在月光下显现。
寒酸的小酒馆,油布门帘里
裹满了醉意,在矿区
它永远和煤纠缠不清。
一群群矿工,正鼹鼠般
日日朝着黑暗挖掘,
幽伤的巷道遍布小城的内心。
生活,让我们老去!
而蒲公英里飘荡煤尘的春天
竟也那般奢侈,遥远而美丽


【琴房】

园角这间落满鸟粪的琴房,残破的
默许了野雀和灰鼠的居住
旧钢琴已经死去。它神美的琴盖和
所有键手已被人揭空,只余精亮脚踏
撅显着弹者的昔日激情。我随手轻拨
古怪琴胸里那些锈绿的铜弦,触摸
它们,如触摸一排紧张的战士,立时
宇宙最深处的声音被忠实地传达
多么令人吃惊的幽鸣,亡琴——
仍余温尚存。还有那歪刻着“爱”字的
断腿琴凳则让你不由想起莫扎特的
《安魂曲》。倒是剥漆的门楣之上
被冬风扯破的那幅《洗衣妇》
夏尔丹赋予她的面容依旧恬静
整个房间因了尘封的安逸而显得无比空旷
仿佛那雪山,径直沉入观者的心底
散乱的蛛网、光线与灰尘持续翻生着
情感的化学气泡,不会有人提示什么
一切都恍若刚刚开始,发生


【天井】

旧城的旧房子挤成了天井。不远处是海 
白浪,跨过礁滩,夜枕上袭来涛声 
天井的静,便是抖落了许多烦恼的静 
而巷人尽可各走各的,嘴鼻里冒着咝咝热气 

低热偶而侵噬天井的肺叶,深藏自己的人 
大声咳嗽、吐痰,暖冬变得敏感、乖戾 
阳光会打钟,井中的樟树也会在子夜托起 
一盏月灯:霉湿白瓶里绽出一簇光鲜的水晶 

闷气的阴沟混着藏香,青砖门楼圈就的屋影 
小青蛇在雨夜钻进被窝,搜寻热梦。台风的 
波及,狂涛的轰响将替代这座城市的地基 
水渍的软足快速洇布天井屋罐的古旧心底 

三伏夜深,天井仍会有人聊天、品茶、走动 
无花果树上掉落一些绿色音符,心儿会轻轻 
马扎上的少妇摇着蕉扇站起,烦躁进出 
逆光里无奈的情态,像返俗的小尼姑 

度日的天井,自持着幽焰,目光潮热,无眠 
自溢。睡时飘飞的身子被梦的肉掌抚弄 
烧灼俗念,回忆色欲的大限,脸色绯红 
忘记自己的性别,不止是天井。是呵,色即空 

谁又能说清后辈人将会怎样活呢 
(深山古刹里的青灯早已忘断锦绣前程) 
当天井里的面孔和声音消失,就请在我的 
墓碑上刻上一株矮松和一朵青芙蓉—— 


【挖煤工】

雨中,运煤车隆隆移动。
焦黑小巷,空无一人;
矿工路以北街区,
偶尔,一丝伶仃灯明。
棚檐下,下井挖煤人
想起他的大脚女人,此刻
正穿梭于灶台和大田。
罐车,慢慢贴近煤层腹部;
巷道灯,曲折里伸延
冰凉煤壁,沁出冰凉泪珠
薄气瓦屋里,孩子们
总牵他的衣角,小手
又摊开,睡成,毛绒绒的向日葵


【煤的一种非本质演变】

冬日白杨进入空屋,就不走了
窗外,一个无人理会的老园丁
静静剪去了几丛小叶黄杨的落寞
呵那曾胀满河堤的绿——
想说的话,太多,犹如破旧的车座
坐上它,就已穿过一道道厚墙和重门。
那些落满煤灰的土路和道具之城,
区别于豫西山区的晨昏冥灭。偶尔,
敲钟人夸西莫多也会从书中飘出
去搜寻这片焦黑城堡里的艾丝米拉达。
而小城,依旧被廓大的落日,烟煤和酒精烛照
一列列运煤车盛开,轧过泛情的歌唱。
它们,允许城南社会主义火葬场的青工,
每天,面孔平静地推着作梦的死尸
——走动,并轻轻
摁下焚尸炉的绿色按纽
呵小人物的手眼请继续随着敦穆的大街
旋转,并被稻草人一样捆扎
请继续守卫那毫无麦田气质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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