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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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长，本名张贤国，上海浦东作协会员。作品曾刊发《上海文学》《解放日报》等。著有诗集《站在山头上遥望》《乍暖还寒》《叶尖上的一滴水》《另一种风景》《没有别的意思》《雨下个不停》《张贤国短诗选》。

公长的诗

（计 17 首 | 时间：2019-09-16）

看木纹
深深浅浅曲曲折折
就知道
活着的时候
受苦受难
现在，死了
仍然不肯放过他
拉做垫背
身受千刀万剐

好人所以成为好人
他们相信
善有善报

坏人所以成为坏人
他们不信
恶有恶报

究竟有没有报应
不问别人
问世道

前面的路灯看我
我很长
后面的路灯看我
我很矮
头顶的路灯看我
我很胖
马路对面的路灯看我
我很瘦
但不知今晚的月亮
怎么看我

听了几十年的蝉
发觉没有一点变化
还是那样激昂
还是一声一声知了
不像人间
半个多世纪千变万化
一会儿转调
一会儿变声
一些声音响起来
一些声音低下去

一条裸死的蚯蚓
平静地
躺在水门汀地上

昨夜
它从地底逃出来
再也没有回去

它很幸福
终于摆脱了地狱
上了天堂

非到鼻子碰壁
才知道拐弯

眼睛干什么去了
要眼睛干什么

酸痛的总是鼻子
流血的也总是鼻子

掉几滴泪
分明是眼睛做秀

我怕静 ，静下来
就会想故人
可是，我还是渴望静

静一静，让我
好好地想
深深地想
痛痛快快地想

想到心堵
想到默默流泪
想到真想大哭一场

石头碎了
还是石头
再碎，碎成石子
还属于石头
辗成灰
炼成水泥
不叫石头了
可还是
石头的品性

一群鸽子在天空飞翔
一会儿飞到我头顶上空
一会儿飞远，飞出我的视野
它们不编队，不分前后
时儿合群，时儿分开
它们随意而快乐地飞翔
一圈又一圈
从不遵循一成不变的路线
它们是一片自由的白云
不必听从风的指挥

上帝终于把厚厚的云层
捅出一个窟窿
久违的阳光
照射进阴暗的地牢

囚徒们欣喜若狂
啊，上帝还在
他没有把我们遗忘
他正努力为我们打开牢门

左右两垛墙
归我，还是归隔壁人家

头顶，那方天花板
归我，还是归楼上

脚下，这块地坪
归我，还是归楼下

为这残缺的空间
花尽积蓄，还欠三十年的债

后半世的我
还能不能属于我

成了玻璃
再也不称石头了
做了杯子
被人小心捧着
离石头更远

一日，杯子撞上石头
杯子碎了
碎成玻璃渣片
可石头无损
还是石头

挣扎过了
反抗过了
再也没有力气动弹
现在，直挺挺
躺在砧板上
睁着眼
盯着他俩
一个说餐汤
一个说葱烤

一过立秋
蟋蟀一只只醒来了
蟋蟀草
也一根根从地里钻出来

这世界怎么了
蟋蟀好斗
偏偏又长出个蟋蟀草
唯恐不乱

扫完墓
就在林立的墓碑间走走
看看先人们的尊容
算算他们的阳寿

发现了
人越活越长
死人也有大年小年
女人很不幸
活着的时候大多守过寡

世界上永远找不到
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但是，能够找到
两片神韵相同的树叶

安详的蒙娜丽莎
我那安详的老母亲

垒积木
非要玩到轰然倒塌

也许知道
将要添加的这一块
是前功尽弃的祸首

但谁也不愿意
在倾倒之前
停止追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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