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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专

(阅读:4996 次)

高专,生于云南,毕业于云南大学中文系,鲁迅文学院22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曾获《文艺报》中国作家世纪论坛(2006年会)诗歌一等奖、《中国作家》2010年金秋笔会诗歌一等奖、昆明文学年会奖、云南省第五届政府文学艺术创作奖。著有诗集《高专的诗》、《雨敛黄昏》,现居昆明。

高专的诗

(计 14 首 | 时间:2019-08-23)

【本义的枯萎】

闹钟挑破了梦,诗人渐醒
掀开温暖,一骨碌翻身下床
穿衣系鞋,雷厉风行洗漱完
出舅爹家的门,跨上永久自行车,工龄又添了一天
1996年7月一个星期一的早晨,天气晴好
从北京颁奖荣归的诗人
从三天两夜的轰隆声中刚缓过神来
作为诗人,没有推开一窗朝阳
伏案把晨光献给伟大的诗歌
他要赶到国营建筑企业
写总结,编撰二季度职工思想状况反映,脱皮
牺牲脑细胞,带上放大镜
也要从经济关系暧昧的项目经理身上
搜寻闪光的斑点
加以报道,这乃宣传干事的职责所在
与往日无异,在云师大附中对面的小食店
买好包子挂在车龙头上
猛蹬几脚,自行车飙下新建设的大坡
顺东风东路转巡津街过双龙桥
一路都是生活的锅边上沸腾忙碌开来的人们
八点欠几分,赶到了骨瘦如柴抖颤的公司大楼前
三级并一气喘心跳打开了七楼办公室大门
抹完桌椅,坐下,解开凝满水气的塑料袋
露出了白生生的天津小笼包子
“太不像话啦!”一声惊雷临空炸响
喘息未定的诗人用白眼一瞟——
风纪扣扣得像枷锁,永不脱帽
脱下帽来也许能照亮第三世界的公司某领导
悄立在了一旁
哼哼哈哈声既阴暗潮湿又布满了青苔
“什么太不像话?”诗人接过话
“哼!你不老实,还想抵赖,只有你做得出来。”
语气全然菜市场婆娘骂街的那种
“书记,你到底说什么?”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
“拉屎不兴冲掉,去厕所看看,这种事情只有你会做!”
武断专横不容分辨
诗人调整情绪的瞬间
脑中闪出了一幕幕——
项目上效益大量流失,拖家带口的职工
三个月拿不到工资,病恹恹的国营体制上
寄生虫仍爬在上面吮着最后的血液
对于这些,他大气不吭屁都没过问一下
四平八稳坐在冷板凳上
享受着他的副处级待遇
联想到这些,诗人没有了好脸色
“勾B滚远点,什么屎不屎的,老子刚进办公室,
凳子未坐热,包子打开未尝一口,大清早
你就‘屎’了,‘屎’了的。滚出去!”
诗人大声怒斥道
“就是你,就是你,你去看看。”
比划着,书记干葱的手指落在楼道卫生间的方位
“人才坐下,我们未见谁拉屎啊!”
听不下去的同志婉言道
诗人克制并保持着起码的风度
“既然,一上班你就首先发现了一泡屎,那我们
就去看看,到底是泡什么屎,令书记您
如此动气而打抱不平。”
一日之计在于晨。没法,迎着朝阳,一大早
除于书记对屎产生的浓厚兴趣
一班人不得不放下手中工作,齐聚厕所
辨析研讨这泡屎到底出自谁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只见又黑又干的一坨东西
安静地躺在干燥的白瓷坑里
“今天星期一,稍有点厕所常识的人,一看便知
是上周的了。”某同事剖析道
“诗人上周五不是刚从北京领奖回来,没上班吗!”
另一同事继续补充
话音未落,耳边又是不依不饶高分贝的噪音
“就是他,就是他,还想抵赖。”
谁想,这就是国营企业某领导的作派
为挽回诗人受损的声誉
作为诗人忠实的读者和粉丝
站在第三者的立场,我也来简介一下这位书记
从下属工程处爬到公司副书记这个位置时
他全身零件不是锈了,就是松动,有的已拆除
神经衰弱睡不踏实的他,凌晨五点半不得不起床
开始甲乙丙丁启动一天的程序
我们所知的是,他首先成为职工心中抹不去的乌云
哪怕刮风下雨,他都躲在墙后,或站在阳台上
谁八点过一分跨进公司大门,他窃喜地掏出了小本本……
其实,他与办公室桌子椅子的摆设没有太大区别
看报喝茶腰酸背痛屁股发汗时
除正事熟视无睹外,他就在大楼走廊上
东听听,西看看,面对过道上
新发现的香蕉皮或蹭破的墙皮激动不已
仿佛自己是神探福尔摩斯或忠臣狄仁杰
一筹莫展的案情似乎有了突破性发现取得了意外进展
某办公室门窗紧闭,他悄悄
抬条凳子,伸长香棍脖子往里探
希望再次发现活生生的黄色故事情节
尔后在沸扬声中丰富大家枯燥的办公生活
他的阴阳怪气令人时而发烧时而感冒
同事报料他瘾君子的儿子,曾站在七楼阳台上犹豫不决
心想回头,可终因听不懂他呜呜噜噜的话
最后才展翅降落在大地上
正襟危坐的他,每年面对黑压压的大中专毕业生
常声如宏钟,大放厥词:你们是八点钟的太阳
我们要尊重人才……你们呢要加强学习,提高素养
胸怀祖国,放眼世界……
只说不做等于用嘴放屁

今天,刚从北京颁奖归来的诗人
在泱泱文明的光天化日之下
遭遇了羞辱和强暴
你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
但你应该尊重诗人
诗是一个民族的魂魄
老子、杜甫、穆旦、沈从文、熊十力先生
还有亲爱的朋友们,伟大的传统
你们也许不知道,你们肯定不知道
在某些人的词典里
一些词的本义已经枯萎,只留下
蓬蓬勃勃的引申义
本义的歪歪斜斜,引申义的大行其道
难道“诗人”与“屎”已成同义词,或者
“诗人”的本义已引申为“一泡屎”
乌呼哀哉!乌呼哀哉!


【乐是自找的】

柳荫疏密之椅上,读
卡瓦菲斯的诗
酩酊在简约客观戏剧化的诗句中
情侣搅甜了晌午一排排的氛围
观鱼岛的红男绿女
面面相觑或仰望太虚
人的矮墙围圆了——秧歌舞动的红扇
岛与我间隔着
——六月雨水涨满的湖面
踩着水的脊背,野鸭演练滑翔
游船犁着顷顷波光
红鱼的喷泉落入了敞开的柔波
柳叶螺旋型下坠,刚着水
便扬帆远航
此时——星期二下午
我理应枯坐办公室
赶写材料,构思企业季度工作总结
揣度经理的脏腑,解剖瘦骨嶙峋的书记
无精打采埋头涂鸦或鬼画桃符
浅浅的两瓢薪水面前
崔健的摇滚也掏不出我身体里
熄灭的火山迷失的羊群
身体生出斑褐树皮,扩散的年轮中
与办公桌书柜和
粘黏屁股的椅子
渐入木然之境

举首全是置身比我高的
杂草石头和虫子
山坡上,苍翠们
笔直的欲望,一天赛一天
与巅峰攀比
在一棵与一棵的罅隙
徐霞客的蓝布衫神秘一闪
拐弯抹角摇摆不定中
路,不断扬头
欢快声从天顶泻下
又从脚下流走
鸟鸣的果闪耀树丛,松鼠
倒挂石壁反思着五百里滇池
喘吁吁,背负汗水我想凌驾于西山
此时——另一个星期四下午
我这棵青菜应洗净撒上盐巴辣子花椒
放入国营企业的腌菜缸发酵
让一肚子的抱负长出蘑菇鸡枞和青头菌
面对底舱进水,油煤耗尽
继续驶向蓝海的航母
与他们在甲板上嗑瓜子聊天
享受懒洋洋的时光

相拥成滇池边
十里内的一树风景
海鸥的雪片撒在孙髯翁扁舟出没的波涛中
或躺在鱼塘边
望着天庭出神
你在我胸前搅起的微澜不是金线鱼的故乡
突然,天堂的弃物砸向人间……
目睹着太阳从年轻向年老
迈进的分分与秒秒
而此时——又一个星期五
本该手拿文件在通往不同办公室的走廊
心存犹豫举足不定
——每间办公室均连着敏感的神经
作为等待调遣的棋子
热血青年冷却为雕像
能力成了哑巴聋子
才华识相地搬是弄非
向着人情关系讨好卖乖
胸怀藏污纳垢
别说包容万物
盛自己都露出了脚趾头
更因为,你的胡子没有粗黑如油漆刷
脑袋没有显山露水之迹象
怎么看你,你都欠成熟
好一个“熟”字
菜,可以烧炖煎熟
可惜人不是菜,再熟
就成屎了


【建筑工人】

又一幢大楼竣工
蜂拥而至,忙碌搬迁
归于寂静
墙与墙分隔的时空,人们
儿孙绕膝谈笑风生修复个性
吵架骂娘产生矛盾分娩阴谋
藤椅上发呆红毯上裸步酒瓶里垂钓幸福
爱抚墙或面对墙
拳打脚踢,尖叫声振聋发聩
而建筑工人高仰脖颈
一瓶老酒打通周身经络
舒展下有些变形的身体
不是鸟,却像鸟
在枝头作最后的顾盼
又不分季节迁徙,去塑造另一棵参天大树
生存的闹钟总在胃里唤醒劳动的激情
一时间高官教师泼妇白痴肿瘤病患者
小人失业者商人画家塞满大楼
无一例外住进了建筑工人的身体
方方圆圆的柱子是骨架
密密麻麻的钢筋是肋骨
每块砖是铁铮铮的肌腱
采纳阳光空气的窗扉是洞开的毛孔
用刀划下墙壁,壁面抽搐血水渗出
光滑的胴体任毒日狂舔,被雨季沤得碧绿
埋下风湿性关节炎
而每位住户,是被保护得
极其安全,又舒适的五脏和六腑
山墙上蝴蝶蜜蜂翩然莅临
嗅辨劳动者比鲜花沁人的体味
麻雀燕子在他们的头颅臂膀筑巢
三三两两的影子,黄昏时
在远方伫望高楼
是否是脚手架上陨落的魂影
又一幢大楼浮出云端
寄生不了的那些
词汇的蚊虫,倾巢而出
一圈圈绕飞后
跌进词典的棺柩


【旗子】

与之相悖的第二面旗子
高高随风飘扬
自从第一面诞生之时起
再后,怪状斑驳的旗子
鲜明地插满了各大洲大洋

轻飏中甩不掉狭隘
波澜般展开的神圣里
牙齿的星点隐约可见
威逼对峙同化签署的疲惫后
君子般相处
在旗杆与旗杆间
缔结出的和平空地上
我们赶紧生活繁衍
大口呼吸没有硝烟的时光

一面旗子胸怀破裂
容不下另一面的尊容时
战争——振振有词进行
但,不可避免地荼毒了旗下的生灵

旗子越多
天地越不安宁

面对占据得
满满当当的寄生群体
地球这个蛋,孤苦伶仃
在苍茫宇宙中,
也渴盼着翅膀的呵护!


【寻找】

纯属偶然,从宾馆的镜框前经过
侧目一看,镜子里没有我
只映出门外的红墙,和墙头
被柿子坠弯的树干
我在镜子里化作了乌有
赶紧伸手摸一下鼻子
和齐刷服帖的中分发型
一切均稳当地摆放在原处
于是,撒腿跑向海边
用脚猛跺沙滩,第二次潮水
还未涌来之际
可眼睁睁,什么脚印都未有
我站在街中央大喊
——高专,高专,你在哪里?
受惊的人群扭头四望,全然不知
声音源自何处,很快
一切又恢复了熙攘
陌生人或朋友,穿我而过
如穿过空气
我驻足的墙边,朋友们唧唧咕咕
为我张贴着寻人启事
围观者退去一波又涌来一波
我呢,也并没有闲着
我背挎干粮,骑着毛驴
手握望远镜,寻找着
我自己


【1996年10月28日凌晨1点】

唐家正高专信步在春城繁华的东风东路
1996年10月28日凌晨1点
霓虹灯眨动的眼睛里,赤橙黄绿的女人来回踱步
梧桐树下面,一位老妇人
夜一般漆黑的老妇人,衣衫褴褛
蜷缩在从城市捡来分类堆码的垃圾旁
身上盖着金黄的叶子,她睡得
如此香熟,仿佛农夫躺在秋收的稻垛边
城市的烟囱使星星睁不开眼睛,我俩
嘴里飘着酒香,走过去
唤醒她,要与她交谈与她握手
——我俩想倾听那些低弱的声音
——我俩想抚慰正在凋残的生命之叶
催促中,慵懒的她极其无奈地睁开眼
像睁开眼就习惯对垃圾分门别类进行整理
她先看看我俩是不是垃圾,归属哪类
只有垃圾才能让她清醒兴奋
垃圾是馅饼是身上的棉被
是照亮她的那缕阳光
垃圾外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交谈握手难道比两斤废纸板的重量还沉
去了,去了,去了
她干哑的声音喊道
是啊,我俩惊醒的不仅是她
还有她的饥饿和苦痛
时针再跳几下,清洁工人的扫帚将搅醒她
她还将毫无遮掩地抵御黎明前的寒潮
天明,她还得像寻找失散的孩子一样
四处寻找垃圾
她谢绝这些真诚却无济于事的声音流入耳朵
这只能使她扑向一纸垃圾时
分神,垃圾被风刮得更远
去——了,去——了,去——了
不厌其烦失去控制的她挥手大吼


【乞】

那只口缸,刺眼又生根地
摆放在光天化日下
——掷!
——不掷?
拷问着,考题一样
交汇东西贯通南北的双龙桥头
酒店汽车客运站火车站在桥右边
左边是人气蒸腾乱糟糟的螺蛳湾市场
桥下冲动着清潋的盘龙江
车声人声人气尾汽鱼龙混杂
口缸低诉不为了解的另一世界
照临脊背和屁股的是红日
不管怎样,每天上班一样
掏出口缸跪伏桥头
众多行道中的一行
不瞅你是哪路神怪,不停地
叩头如捣蒜
装满了却空着的这只口缸
坠入其中淹得半死
或摔得满身泥泞者
也许不全是傻子

面对口缸空了的等待,拿定主义
别犹豫不决或干脆闪开
把塘口留给纷至沓来者
寸土寸金之地,脚杆密麻
他对弯腰者示以兴趣好感
他心悦于纸币轻扬
他习惯了硬币哐啷啷的动听
(震撼声中,灰尘都兴奋起来)
让算盘珠子拨得噼噼叭叭的
小肚鸡肠
见鬼去吧

蓝蓝的天上,纸鸢在飞
他脑海中,有手掌挥之不去


【生命力】

至一定阶段
思想已经圆熟
生命力却止不住匆匆下掉
滚石一样加着速度

一反常态,这生命力
厚着脸皮
与我躺入松弛平软的梦
不像从前,月朗星稀或月黑风高
我睡后,它悄悄搭起帐篷
站岗放哨,放眼浩茫广宇
一任岁月色变,初衷不改
雄赳赳战将一样
伴我征战人生的一桩桩一件件

曾经的英姿
现在呢佝偻着腰
面对天地之大美
面对繁盛精彩的世界
头也不抬,打着瞌睡
不时口水飞溅
再也扶持不起来了
我已控制不了它涣散的意志
偶尔振作也要等了又等
生命力竟如此下掉
掉下了山梁


【柴的自白】

焚烧黑暗
反被黑暗
囚徒般捆绑的柴
砸在空荡荡天井
漫天邪雨,绵绵地
劈打、沤泡
每滴都妄想
沤烂它鲜红的思想
扑灭熊熊的行动

柴,困倦地躺着
孤寂而单薄,这是
多少次疯狂的反叛后
雄鹰困俘蛛网的孤寂
一星之火未能燎原的单薄
时光滴了一盆又一盆
黑暗仍很苍郁

雨,愈险恶抽打
柴,燃烧的心愿愈加红烈
火焰的爆裂声仿佛已溅入耳谷
燃烧,熊熊的燃烧
让柱柱火光摧毁黑暗的天堂
完成作为柴
来世一遭的使命

纵然竭尽一生
黑暗没有零落
身上长满青苔,老朽黯淡
生命奄息的一刻
也要作最后一跃
像利剑刺破天穹
阳光倾泼而下
像扯落枝叶样
扯落纷纷黑暗
让黑暗覆盖我全身
似棉被暖暖的
成为殉葬品
我瞑目辞世


【床】

母亲是我们最初的温床
我们降生在雪白的床单上
摇篮里的世界晃晃荡荡
我们咿咿呀呀
摇篮换成稳定性强
——但仍在不断加长的床
快乐抑或沮丧,酣睡或是失眠
开放与雄起,这些僵卧词典的词
在床台上展现着个性的身段和姿色
床比我们的软弱硬一点
床比我们的心宽一点
不断添加木板,单人床拓成了双人床
老实巴交,床目睹了我们在上面欢爱如泥
我们创造并扩充了感叹词的内涵
床承受着磨损与动乱
有那么一天,突然整张床空出了一半
就像巍山的另一半跌失成了平原
我翻身朝这边,那边又空了
再后来,神色严峻肃穆,木立两旁的儿孙们
用孝道搭起了最后之床
垫上语重心长,盖上温暖慰藉
最终,在方寸小木盒里
我们找到了不变的床


【一支烟】

烟盒里的二十支烟,随着
雕钢打火机“啪”的一声
其中一支被点燃,开始了
由上至下的燃烧
火苗进逼,金黄的丝缕化为白灰
瘾君子闭目冥想,而蓝色的迷惑
——扭动着臀部
——摇摆不定
——结成疙瘩
——飘袅散漫
——笔直得像孤独一样
一心抱定其正直往上爬
可玩笑似地一抖,你就摔了下来
风左右着烟子的处世态度
也借此看清了风瞒天的嘴脸
倒转过来,将香烟过滤嘴
往烟灰缸小孔里一插
——一个工厂的烟囱冒烟了
下面游动忙碌着
穿蓝工作服
穿灰工作服的工人
城市矗立着工厂醒目的广告牌
一根烟囱养活了一个工厂
工厂里错落着平房、高楼的一家家人
像一支烟的熄灭一样
工厂的烟囱如果不冒烟了
厂门口,挤满了工人
眼前的道路——峭拔成一棵棵电线杆

某位写实主义作家的作品又迅速走红
在电视台黄金时段热播


【生活】

别用你柔指的藤蔓缠绕我
一焰高似一焰地追问
——幸福剥至核心其珠玉闪烁什么光芒
——痛苦上再捅一刀溢出的属哪类滋味
以及生活的深度里可有沉鱼飞雁
我刚迈出大海的脏腑
身上斑驳的泥泞尚未滴尽
衣裤里海风还在呼啸,海水仍然回荡
别再叽哩喳啦纠缠打扰我
否则,我会顺手拧着脚
把你摔入大海无边的狰狞中
另一个波浪把你覆盖
多少个春秋后,奇迹般像鱼
你活了过来,如雨花石,如贝壳
慢慢地被岁月一浪浪蹭上了岸
全身滑落的是丁丁当当的音符
是晶莹剔透的珍珠
你的每个脚印都被人群围堵
里面沉淀着哲理


【鹰】


一只鹰
天空隐去最后光彩时
抵达城市上空
——新奇而陌生的城市

飞翔
使他陷入无法排遣的
孤独与饥饿
回翔
搜寻
俯冲向公园
—— 一棵光秃秃的树顶
树下是钢筋编织的鹰笼
偎靠着鹰笼
连日的孤独
才有些许缓解
虽然同类
羽毛闪着光泽,肥腻腻
蹲在
翅膀都展不开的笼内
初冬的风
急剧晃动树身
翻卷着鹰毛
疲惫,木无知觉
惟有饥饿扩散
一阵阵,像上涨的潮水
滔滔震骇全身


闭上眼睛
任风呼啸
任树摇荡
为在曙光扰醒眼睛前
聚集足够的力量
直冲碧霄


【十二月的松林】

从时间的裂隙中一闪而出
手挽手如闲云漫游青山绿水间
草木和泓泓山泉
浸润得眼睛秋波盈盈
蝴蝶低翔在波光之上
耳朵在鸟的叫声中单纯
阵阵清新空气过后,一下子感到了肺的存在
缠绕大山的山路上
两对脚印时而追逐时而沉浸
时而两个脚印爬到了另两个脚印上
灌木丛根部,大山的皮肤上铺满了
厚厚软软的松针叶
它金黄的成熟引领记忆
重返到美好时光的无边无际中
高高矮矮的树上昂首欲飞的叶子
却是现时从我们心的根源上长出的
倾诉够了唱够了嬉闹够了
爱情便斜斜躺在针叶上
纷披的枝叶遮住蓝天遮住了太阳
松针叶存储了太多夏天的温暖
写诗魔手的培植下,胸前的果实
几下便成熟诱人起来
还附带收获了极其饱满的紫樱桃
偶然透过树缝细碎的小窗
蓝莹莹的湖水就像曾经的忧郁样宽广
风张扬着莽撞的个性
把林外的世界搅得没有安宁
鸟声春花似地这朵未谢那朵又迥然竞放
天上的太阳持续着
爱在持续着
我胡子的森林栽进你白里透红的脸蛋
一遍遍,你手指的河流在我脊背的峡谷中流淌
无力的小手显得惊人地有力
把我的身躯搂抱胸前
像抱紧一块上等翡翠宝石
纹丝不动的整座树林里,只有斜坡上
撑持我双脚的两株小树频频抖动
落叶纷纷扬扬
直至一柱阳光冲破千拦万阻投射林中
直至一股暖流喷涌而出
飘飘欲仙中,我听见神仙的声音
在——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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