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童天鉴日 车邻 落葵
校稿:杜婧婧
技术支持:车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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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纬的诗
(计 25 首 | 时间:2019-08-02)
每根树枝向我介绍他和她的
枯死。
蚂蚁超过光速,把尸体搬走。
人们抬着担架陷害楼梯,踩着自己
从肩落地的灵魂,
天堂只接受老人。
一箱禁忌,机舱内投出。
我从书本中的学徒变成街上的
暴徒,捏着时光贫瘠的左乳
是,喝尽。
两只酒杯脱离乐章——
舌头迎击闪电
骨头包围镰刀
请,躺在一起。
风因孵卵,无法随意走动
果子在人们头顶抢劫夏天
灌醉引力。
手表,跑道,帽子都漂浮起来
不要大口呼吸
被囚禁的心会逃走。
今夜不再沉默的人
不再被酒封进狂欢的低迷
已死去的人撞死在最动听的情话里
低飞的水表开始计算
这个世纪浪费掉的太多泪水和果汁
受伤的鸟,被怜悯的目光撕成两半
在亲吻中传染忧郁
成群的黑白不再能锯断门窗
请取消日子的界限
请让尸体变得比心更柔软
阳光不能使花朵开口说话
今夜开始沉默的人
不能使雪停在黑暗外面
那一晚春天在我身上失踪
山上的风像刚洗过的头发
碰到人们的笑声分岔而过
手电筒照出的光束
是黑夜里群山共用的阴道
这里的星星不如城内的害羞
争先闪烁而不躲藏
六月,在庭院坐成一圈
喝酒,点上蜡烛。
零点左右正值沸腾
雪峰正上兴头要到
农家乐那儿去
跟五保户三兄弟
学狼叫,赶野猪
他抱着吉他嘶鸣
我和绍棕跟在后面,边装僵尸
边用筷子敲打饭盆
大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唱《国际歌》扰民,只是跑调太很
如太阳系的水星跑到洗碗盆里自转。
下至环山公路,还想爬另一座
有人以眼镜丢了为由打退堂鼓
返回搜寻,只找到扔掉的酒壶
雪峰趴倒在半坡上,昏迷中
念起诗:“火车从我胸膛开出……”
这会儿,月亮分裂在天上和看的人眼里
你没读过《麦田守望者》
其实我就想说你像个麦田守望者
但山上又不种麦子
干脆叫你土豆,茄子,或玉米守望者吧。
你慢了几个节拍,大提琴的喉咙
需要一杯早上的茶
晒干那双鞋,不着地的音符
把舌头交给一把手电筒
罚站的下午。宣传画普及着
色彩:身体如空白要填上
一辆火车驶入眼睛,眼睛就是
轨道。铺向你的手掌
我跟上指挥,众多的合唱像一只箱子
喉咙已不知被谁提走——
浑身是方格的衣裳,被纽扣晾在红绿灯上
在西藏中路,几点光漏到你的胎记,我竟目睹了
你从鱼身上打捞出带有蓝色花纹的绣包
染坊开进大海,驴唇忽然对上马嘴
我赶紧去镜子前照自己的意外
想照到你那使坏的发夹
我们又携手跳出铜管,跑到街上摘五颜六色的帽子
从一个女人手中吐出的气泡
载着你亲手做的小人儿,浏览
江边不同式样的屋顶
假使我神情凝重,定是此路不通
你相信吗?当有人说歌谣被春天肢解
分别被抬进七个没有门的房间
我想你会爱上搬运音符的苦力
我对你说:请让香蕉跳脱衣舞
请给椅子举一把伞,请给鳄鱼定制一双
胶鞋。请给我的心安一个定时器
请你掌握我的命运但不要告诉我结局
迷蒙中漱着口,醒来时他变成
没有识别能力﹑爱欲﹑只剩习惯的人
日出偏于失忆的片刻完成
按钮就在天上。像鼹鼠一样出门
看见这个城市戴着假发,发情倒是真的,
这些干净的领带,负担的臃肿是真的。
公园皱巴巴的,像拧紧的抹布
承受着来往污迹。
失去好听的胃口,清蒸的耳朵,
你狠狠上了一次卫生间
但忘怀了它的性别。
聚会的过程像堵车般你停在那儿
烛光中蛋糕比玻璃还硬
年老的妇人吞吃皱纹为生
刚破壳的男孩喊到:
“他们陈旧的粉刷味多么刺鼻,
让人伤心!”
秋天分裂出小酒馆和它孤独的桌椅
山脉卧成灯芯的底座
天空乘竹制的飞船自远道扎入
你离心的眼中
候鸟闯进河流的变声期
对岸上的绿意
像饱腹的野草
远离九个太阳的炙热
巨大齿轮掉落的表白
是使黑夜害羞成太阳的表白
你们的把戏,就是
不存在于空间中的秩序
我的吃喝拉撒亦是最大的科幻
而我晒黑了皮肤
那是另一个暗号被废弃
怎样活,才能让我爱的人愉悦地吃掉我
长廊外双腿紧夹路灯的女郎
是冰镇的暂停和吹风
黑暗咖啡
跳越尸体的单调
没有洒出一滴
这不为彩色摄影师所屑
他在越野车内勾引到蝴蝶
在森林里调戏过美学
有一人盯紧手表
准备好跳进众人的大脑
却只跳进了报纸
晨光如发夹松开你的黑发
然后像超载的电梯突然坠地
此时,我在偏离轴心的二楼居室里贪婪夕光
反复的喘息,你在原地,安全的使我忘记你
手大片大片的繁殖
没有一颗树再能从地底长出
暴露在隧道外的挖掘工
被迎来的货车带进冰冷的仓库
不肯睡去,因月亮升起
而我没有看见。刺激性气体
咳出我的侵犯,像它的领空
拒绝一个陌生人的识别
在屋里水桶内很快结了层冰
前几日我试图给黑暗让座,可关上灯
月光在椅背上写出:不要使用
闭目听尺八,下刻若需要
就睁开眼,卸掉门窗
风会保佑我失去肮脏的东西
哪怕一道呼吸含有的瑕疵
也有无限宽容的万物来弥补
粗心洒下的水渍凝结成块
与桌面粘连,围绕《瓦尔登湖》这本书
不行走了,喝茶吧。在它的温度
降至弱者的体温前
我记得对面花椒树的果实
七月份繁茂的野核桃树挡住
人们的视野。即使在阳光最浓烈的一些天
也有人提议砍掉,或把最上面
几根枝子修理一下
现在它们秃立着,不再说话
我开始厌倦,等翌日上午
做饭时,把削掉的土豆皮,倒入
雪地上踩出的一个很深的脚印中
我在沼泽地醒来
像上升的黑烟
卡车中坐着我的新娘
她已是堆新采的煤炭
树的脚跟浮出江面
沾有泥污,后来
压着城里的盲道
我走入超市买些果冻
出来看见一条蛇与婴儿攀谈后离去
他们密谋杀害父母和老板
我听到这个陈旧的秘密
广告贴在电线杆上,像女士
穿旧的内衣,渴望着分类的垃圾箱
厕所隔板写满同志交友
还有贩卖枪支的联系号码
床的中心:指南针
被海浪拨动,滑板撞断鼻梁
旱鸭子试着用双桨
划开紧张的情绪
你后背长出刺,在温带
喘息的云像触礁的船
苹果从推车里洒出
薄膜下我张开嘴呼吸
将食物﹑水赠给火的非暴力,
它们会在婚姻里完成一次抢修。
最丧失永生的光,是夹在
两块砖之间的一根长发
必须把整栋楼拆开,找到。
我咬一口空气的唇,
是为它的饥渴松绑。
而铁轨像做爱后的床单被你双手抓起,
前面是虚无,我说。
你反驳道:“坠毁的只能是十八节车厢中
最小的孩子。你替他买过一张彩票
曾中了头奖。但也输光了
下次愚蠢的机会。同时
我们已长大的足以
让危险和自己称为兄妹。”
是的,天已经亮的像被拔光了刺的刺猬。
再点一次火吧,它是温柔的
我们去成为月亮的残骸。
它怀孕为雷声准备,
脊椎说他妈的这屋子让我弯曲。
大气层外凝聚的黏液孤独,
从厕所里探出头的外星人
迎来了霉运,是自动洗衣机里
挣扎着想彼此分开的上衣和袜子。
我们尊重过吵架时罢工的蟑螂吗?
这时它害怕得要死。
我用香水洗碗,把洗洁精倒在你头发上,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让黑暗占领水管,淋着我们
沾满肥皂泡的手,不是
挺好的吗?我喜欢丧失自己,
但不喜欢丧失你。
清晨的雨像你被剪掉的睫毛
对左眼打了针,你在医院转告我。
起最早那一次,你为了更清晰的视力,
我只为安顿无用的躯壳,
它过期﹑狡辩﹑然后狰狞。
窗帘让火焰记恨时
它们的繁殖力被抽空,
不止是这些,包括享有
整个城市交通系统的人。
一
积雪还有些
脏的有点像一顶旧帽子
戴在冬天无处躲藏的头上
我往上踩,想让它更脏些
二
几人在厨房围着火炉
我们既不讲故事
别人也不把我们讲成故事
两只狗跟着人进进出出
猫钻进炉子底下
三
山水画不如一块抹布有用
就生活在山水画里
每日用餐﹑饮酒后迎来后者
四
这白不是糖,也不是米粒生出的
枯枝﹑松针﹑夜里未收走的外衣
被一层霜骑在身上
五
我不得不变为一株不管怎样的植物
躲避肉食动物
六
没做到古人关于自然的训诫
日落未息,在灯下
读施特劳斯的政治哲学
七
梦在零下多少度?在脸盆里结冰吧
让我醒来用你洗脸
我内心的分裂震颤于
如百科全书般遗忘的完整,
大海无休止容纳的完整,
冬日被雪覆盖的完整。
背倚飞机的云,是天空中逃亡者
欲降往人类日常生活中避难?
另一边黑暗像伞抵挡着我,
当它收拢,雨,就是墙上的漏洞
我知道它拒绝我只是怕我增大它的体积。
我命中缺水,只能吃掉
水中刺少的鱼。
夏天里,我的热无法聚成一团,
无边的扩散耗尽鬼魅的空间。
小小的冰块鼓动我
鼓动散光的一瞥,
逼它去刨开锈迹的车头。
这循环让人生厌,可已成为最妥当的保障。
如果北京消失了,多少人赌尸体更庞大?
闪电会开始弥补吗?
速度美和舒适的慢都失去了政治正确。
第二次住山前,你告诫我不要隐居
我呢,慢慢地开始不相信直觉,
但仍欣喜于危险。对于疯狂,其它各方
形成了一种同谋,因此需小心不能暴露。
……半个国家的投影,披着光亮的憧憬。
尽管此刻黑色的皮带,战胜散漫的银河。
雨虚施暴政,
婴儿般骨骼多出的句子怕谁?
昨天,我乘地铁到市内,
看见人们抛洒尚未发霉的欢乐。
昨天很热,于是我和他们
开始高兴,一样在公园里攀爬。
我担心雨终有下完的一天,
我便再也没有理由,
拒绝和那些人在一起。
快出院时雨已经催促
次日平缓地夹带起雪来,
通向匿名与锈迹。
嘿,我对乐声说,
又是在十一月告别。
从呼吸困难到
怕来不及撰写遗嘱,
不再考虑余生,那释然
首次发现自己是个乐观的人。
约二十天已成建筑中的标本
旁边的床位换了三个病人
心脏病、食物过敏
还有一个患肺结核,
我走时他还在打点滴。
内科病房我是唯一的年轻人
每天几百块的医疗费
依靠家庭的合力
只我独个时能死在哪条街的僻静处?
旁边七十多的老头,提起
四十年前的饥饿和随便枪毙人。
彷佛现在多么好,
他肯定觉得安慰。
脱离危险后,我时隔多年
看起电视剧,直到我关掉
读一本中国哲学史正讲到五行,
随后翻起美洲小说家的访谈。
中国人爱喧哗,医院
更不例外,热闹倒冲淡
一些本不该有的冷漠。而我,
又有何资格谴责?
伯恩哈德早已写出
健康人同谋并回避的事实
两个不同的王国,
丧失国籍的人没有边境。
那是后来,我在山上住得闷了
隔上十多天就会下来一次,到城里逛逛
仅仅随意地走上一走
只是为了呼吸一下路边小摊的
蒸汽,车尾排出的废气
看看人们如何忙碌,或用一只烤鸭
填满空虚,用吸管吸住空洞。
每次要走两小时从环山公路
到大峪口,搭923去电视塔
从那儿换乘到省图书馆。
眼皮合起,挨着车窗半睡
说来也奇怪,每次经过一幢建筑物
总能不自觉地醒来,不会错过它
虽废弃却优雅,玻璃碎碎渣渣
像掉光牙齿的老虎给森林烧的纸钱。
里面肯定屙满屎,人或动物的
那应是毛时代建设成的新事物
成千上万座厂房里的一幢。
买卖声和运输车在周围
制造迷宫般迂回的喧腾
有几个老人缓慢的步伐陪伴它
在其中已是荣辱不惊的一座坟。
只有五个红色繁体字留在前面:
表廠俱樂部。
那一刻我或许想起了卢梭,一个制表匠的儿子。
罗伯斯庇尔演讲的雅各宾俱乐部
最后还有查理曼·卓别林的电影。
但我知道,这里只是西安附近的乡镇
埋葬了哪些人的故事
或平淡或苦难,
我无法揣测。
我只想停下来
在里面住一晚
直到早晨人们重新变得吵嚷。
这五个字,容纳了一部超现实主义的历史。
命运模仿你弯腰,我从不在暮晚拒绝
大海的到来。瘫痪的春城收敛吞吐埋在舌尖的
荆刺,它知晓天空和阴影的可怕对称
风沿着护城河的帽檐吹走
睡醒的镜都,劫携晃荡的影子
我们穿着溜冰鞋,像一颗陨石撞向
不知哪个行星。我猎来新闻的头条,将事件的起因与
晨曦的结束对照。有一个凶手吃着桔片罐头
负责侦探的办公厅内男人和女人玩着真空
有着真理的特供。我从水中唤醒两轮推车
公路软得像皮带扎紧我,窒息就要
命令我调头,T恤上的风叶
也不断挑战平静的下午
走钢丝的词,在沦落前驱逐过野兽
现在则成为宠物担心降温
铁桶中,蚂蚁为雨水到来倾空日子
死亡改装成加长林肯,接你与逝去的未婚妻团聚
五月的鲜花衰败成喷发的油井
被心怀怨恨的破产者引爆
人造翅膀廉价出售,虚构的选票供不应求
母亲将女儿卖给另一个母亲,换不回一头完整的牛
每隔十秒钟就有一朵花的血液输出
整个沙漠晒成人世稀缺的冰
我的土地,躺在救护室里喘气
马蹄变成餐桌的四个角,我手中的
鞭子抽打在面包上
骰子有我认识那人的五张脸
心底漏出——救生圈内浮起的渣滓
在呼救。始于一场医疗事故
你不止一次对我说起差点打翻地狱
的乐园,公交车上坐着的都是死人
他们无声。钓鱼者始终不动
鱼仿佛预感到什么,激烈跳跃
它们快要垂死成气泡
波纹开始排挤你
凌晨四点,噩梦比一杯开水更清澈
大海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去
月亮是赤贫的夜空唯一的马桶
冲走我们从居住地挤出的尿液
兴奋和疑惑将血撕成两条平行的河流
清晨有着拔光了毛般的洁净
我起身,披上拥挤的外衣
抖一抖,无数人从我身上掉下
我寻找我认识的那人
第六张脸
不是一个母亲慈祥的爱意
也不是一个父亲严厉的经文
跟时间的性别一样模糊而自然
金色抖掉重力,几根长发
逃脱智识,偏离瘫痪的泪珠
像给救治设下关卡的收费站
示威者合上家门步入未知
虚拟的灯光横躺公路两旁
肇事者下车关掉蜜蜂的耳朵
(劳作的隐秘继续安全)
冲刷泥污带来新的形象:小手拎着
皮包。餐厅的烛光艰难地改变我的身份
她紧随服务员推开门离去,赶赴新的相亲
溃烂的洞与花的嘴巴,不在账单之列
我的脚生活在轨道内
列车的速度是平面的
像掌权者在液晶电视上高清的怜悯。
沙滩搅拌着余晖和人群的暮气
先祖的尸体不是我的起点
错乱的子孙们划拳、踏步、交配暗斑
堵死的通道像火炉发热
纪念塔和显赫的工会大楼,让我回想起
某座城市陌生的历史。在火车站,许多人
躺在自己的箱包旁入睡,沾着家乡的
泥土。探照灯过滤梦乡
每醒来一次,就被人扛走一次
他撑伞,护送一封失效的信。在句与句的
关卡里,一点点恢复勇气。出卖身体的人
怜悯着出卖灵魂的人,他们今夜抱在一起
纺织女工在书本里是上个世纪的火柴
钢溶后浇灌她丈夫的肉躯,取消送葬的仪式
鲜花不接纳吊唁,死亡已使复活厌烦
接纳截肢者的春天被闪电劈成病床
轮回不休的门,牺牲者的第一块肌肤
劳动者死去,在烈日下。有新的劳动者来
清理他的遗迹。骗子们越来越日日新
而帝国的语言依然庞大、陈旧
还是陌生人时,画笔吊着你的腰带哭泣
光,划破蕾丝花边。缺席的爱情或许在
一个纽约的餐馆刷盘子,不小心打碎让老板辞退
我们的温暖也像是捡了一毛钱,多卑微
接受道歉之前,弱者分不清道路与绳索
可谁来原谅,没有生产出足够的咆哮,和抵挡
坦克,保卫她,足够厚重的铁门。交叉的街道
等跌倒的孩子升起风筝,在冰凉中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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