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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晦

(阅读:2954 次)

蒙晦,原名董学峰,1987年生于江西庐山。作品主要发表于《中西诗歌》《诗歌月刊》《诗林》《诗选刊》《创作评谭》等刊物。曾获北京大学未名诗歌奖、第三届北京文艺网国际华文诗歌提名奖等。现居广州。

蒙晦的诗

(计 28 首 | 时间:2019-06-22)

【卖肉】

挂肉的钩子荡过来
像钟摆!
死,也没有让死后的时间停止

但是停顿,那时我们躺在一块
回忆自己的死亡,有那么一刻
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像出生的时候,无人记得曾有过的哭喊
那完全是生命的哭喊,也只是
有人在黑夜里偷偷告诉过我们

然后,然后就继续跪在那里
祈求着价格,祈求着
纸币的幽灵支付我们廉价的一生

在伸来的手上残留着油脂
也残存着这样的意思:
最严重的死亡是没有死透。


【在海神庙】

终于来到眼前的一天
用掉了过去的许多个日子。
我停下脚步
在没有人称的海滩
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语言。

在海的呼吸中
石头回到了石头,树再次成为树。

大海止步之处也是大海破碎之处
每一步都是毁灭
海浪在脚踝上将未来重塑
沉默而完整
我贫乏却得到原谅和祝福。

印度洋翻卷着海风与发
我并不恐惧心无一物。


【李贽】

1602年
帝国的躯体铺展着肥胖的
版图和老年斑。

这是春天的末期,竟如此庞大
捏造着作物的形象,从
干燥的地里拔出

(多久了?饥饿的女儿被黄土吃掉)

柳条在摆动,柳条在摆动
这不止一次,它不置一词
任由烈日挪动自己的影子
在空中鞭笞着活物。

这一年,城池里阴晴不定,城外
山坡上已长满野花
城门口的士兵在把守
子民们的道德与性情。

(皇帝在深宫里抚摸着
一个文明的跛足)

茶楼上,有识之士的观点
已覆盖菜市场里卓越的砍价声
把空气缓缓搅动。

但在寺院的塔楼下,妇人们引颈
侧听:“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
一念之本心也。”
但自由太过陌生,像一个死囚
已认不出今天的世界。

倏然之间,草叶从青苔与砖石间迸射
飞离它的根须,一种无形的力把它
引向空中,好像空无之中
存有一种出口,只是肉眼无法看见。

(告密者的马匹在地图上飞奔

这一年,资本主义正在沿海萌芽
共产主义还相当陌生,想必
未来的学者会有更深入的考察;

北上,南下,快刀,乱麻)

这一年汉娜·阿伦特还未开始写作
索尔仁尼琴也未流亡。

而你夺来一把生锈的剃刀
自杀,在狱中
那意思是,他们这样做毫无意义。


【树的政治性】

突然,广场的边缘有了一些树。
它们被命名为
刺槐、乌桕或悬铃木
尽管鸟类并不认同。

它们开始脱衣,从一片
绿色的景观中走出,我惊觉
它们褐色的骸骨
仍在指向头顶的空无。

树叶像一代人那样变黄
因季节的运动而丧失了价值
它们赤裸着抗议
如何被种在这禁锢里

把无家作为家园
受到整个城市的无私赞誉
还赐予它们冷漠的特权
上面写着:“禁止攀折!”


【锯木】

真地,他们把木头锯成了两段
冰凉的锯片在房间里嘶叫
他们像聋子一样熟练

切断植物干燥的气管
让骨灰在空中弥散,一股死后的
香味钻进了我们的肺

我知道它曾是一颗松树
但现在不。


【做梦】

七只乌鸦栖满屋顶
是梦者从梦中的七个角度
看他自己,它们吃呀吃,直到
太阳坍塌在旷野的尽头

灰烬,灰烬就是我的形象
在街区与假花的上空重复着流亡
直到夜的电影闪耀着光芒,瞬间
把我从黑暗的席位里显现

赋予破碎的剧情以完整的感情
直到洗手间的水滴穿透着时间
直到镜子记住我,于是成为画像
直到画像也恢复了流泪

连梦也在做梦,比如醒
连醒也不能醒来,种在身上的树
转动着顺时针的树影,直到
此刻终于回到了过去。


【庐山行】

时间缩写的山中,只有生死两季
松针落向大地,琴弦就松开了琴手
古寺钟声波动,松风从无中吹送


【松树】

我接受来自四面的风,从你们
所称的街道与公园之间
吹来,从被称之为时间的钟面
而我并不认为存在深渊。
我接受墨绿色,在你们所区分的色谱中
构成这城市的规划、政治或者美学
我那没有眼睛的生活
既看不见色彩,也无所谓黑暗。
我接受沉默,那不可说出不可听见的
独自置身于你们所说的命运里
然后是风暴。


【床】

白色床单上所有的花朵都已熨平
使得玫瑰无法哭泣。


【利维坦的晚餐】

冰冷的海水倒灌了进来。
呼吸所交出的并不是珍珠
谁要用它们去装饰墙壁和制度——
那连串的意义的句号。

死者们在相互指责。
因为警察诱奸了郊区的娼妓
所以舅母昨晚就挖掉了
外甥的眼珠,因为跪下的老妪喝了农药
所以汽油泼洒着自焚者的胸膛——

留守的老汉会赏给她们几块小钱
因为孩子们的血液里淌满了铅
所以医生把剪刀缝进了产妇的肚子
所以奶粉里都是三聚氰胺
因为,权力的射精不可拒绝。

从来也没有至善,恶
像一个循环,透析着死者们的血液
只有最新鲜的骨髓
能够移植进社会的器官。

我们如此渴望罪恶
否则就会干涸。我们以形式的至美
赞颂它,请求它,别抛下我们
生命太过软弱。

短暂,空洞,来不及与动人的事物为伍
我们渴望着罪恶,把它描述为
美、幸福或者乌托邦。
我们举手表决,手骨森森而无肉。

我们在利维坦的腹中。
我们饥饿。


【白夜】

尽管世界的表层
闪耀着太阳的意志,狗
发出的仍然是狗叫
骗不了人类。

街上,行人横穿而过
刹车声中,餐馆开门
树,在疯狂地变绿。

整夜已经变为了整日
夜有多深,黑有多浓
对此早已忘却而习惯。

早间新闻在闪耀,人们
那曝光过度的面孔
没有一丝睡意,窗外
传来引擎的咆哮。


【犀牛】

没有悲愤,它只是一块巨石
在灰色的尘土里
天使也不在上空展翅
树冠撒下一片阴影,沉重
有如自由的意志。

只当引诱者在铁栏外吹嘘着口哨
扔进撕碎的面包,像一个
上帝:“吃吧,蠢货。”
它回转刺过星辰的犀角,瞳孔里
绿色的树木在燃烧。


【诗】

从词语的房子里往外看
广场上还在起雾
渗透了行人的身影

死亡总是由活着的人说出
生者的喉管弯曲
高压线上,黑鸟逃散

乐谱无声崩溃。

我在人群里回望
窗后有人招手,示意归来
刺眼的太阳满是寒意

在世界投来的阴影下
不断察看我那无形的形象
勾画着虚线轮廓

诗,纠正了死的发音。


【街头歌手】

黑暗街头的吉他声
在核磁共振

大厦阴影重重的骨骼
发芽——那灯牌

肿胀的光线
重现着我们的面影

瞬间又失去
我们痴望的正是遗忘的

那岁月的和弦
我们又一次听到了从前的青春

又一年的十二月!


【空白一九九四】

这一年是否真地有过一场大雪
没过幼年的膝盖,现在已无法记起。
世界还没有侵入童年的湿地,昆虫
还被当做一种玩具,提供年复一年的消遣。

直到孩童们坐进残旧的教室
翻开来源,巨大而无法窥见全貌的
黑暗,以白纸的形式统治了词语。

一阵袖口擦过鼻尖的冷
把孩子们的合唱声裁剪得异常整齐
只有贫穷而丑陋的孩子
没资格享有这殊荣。

但教师们最知道生命的真谛
要每个孩子种自己的作物
从此我等着墙角木架上的铁桶里
我撒下的那把黄豆什么时候发芽,妈妈
发酵的酸味涌出来,熏制着发白的脸颊。

我等着夏天的到来(我的朋友已经离开)
我等着秋天的到来(邻家的孩子染上鼠疫
已经死去)我如何来到了今天
没有一个人能够准确证实,回忆呀
空洞而沉重,那一年已隔得太久
是否在我的骨骼中留下隐秘的痕迹

我难以确定,也无从否认。


【手指长满手套】

我们握手
两块上好的皮
在重逢!

严丝合缝的掌纹
我的皮手套里长满了肉
紧连着骨头

我的指骨是十枚
朽烂的琴键
我们握手!

手上还残留着往事的血
摸摸我的脸
我们在冬天合拢着双手哈气

多么光鲜夺目
我们抓起筷子吃肉
就像百年来的饥饿

在我们握手的时刻
全都释放了出来
我们再见

多么尴尬的仪式
脸上有着人的耻辱
戴着人皮手套!


【秒针再次指向毁灭的一刻】

随着下一秒在钟表内响起
上一秒连同上一秒的世界已经毁灭
下一秒紧接着又跌向毁灭的一声
世界就是在一秒接一秒的连续中毁灭的
就像我们一个接一个说出了词语
一次接一次听到回声
仅仅来自贫乏而虚无的内心
使得世界的毁灭看上去就像一幅
接连不断的画面
我们沉浸其中,难以察觉致命的变化
直到在寂静的生涯中细听
那突然暴发的哭声。


【圣心教堂一刻】

布道者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
在二十一世纪的第十五年
我把频率调到此刻,仍没有听懂
上帝的意思,只有声音的传送带
在耳中穿梭不停
(我想起今天早上的关门声
在脑中反复响起,再次响起,直到
无法区分那究竟是出门还是进去)
现在布道者停下了祷告
信号停止了寻找,空气中
从此有了一段空白,像一卷老式磁带
被消音。却有个声音突然
在心中问我,就像是另一个我
他说:“你是否感到了什么?”
而我什么也没察觉
那声音回答,这就是弃绝。


【自由用他的左手签下协议】

都得到过这样的信念,比如
把手伸向情人的腿间
充足的人性带来充足的表情
一阵人的痴笑

我们都得到过,爱,某种坚定,以及目标
但自由用他的左手签下协议,右手
拿着假发,这冒名顶替者是谁?
他许诺给我们更多的奸情

把痴笑拉得更长点
像一把尺子
测量着人们的爱有多矮
有多像羞耻!


【睡眠】

今夜,他们必定又睡进黑暗中
对于睡眠以外的惧怕
也存于其中。

为了睡得死死的,他们时常觉得
做梦就是服药,而做过的梦
就是他们半夜穿进厕所的拖鞋
急了,就有扔掉的机会。

为了醒来,为了看见生活还是新的
像化雪一样,为了那假象活过来
像过时的理想?他们再一次合眼

再一遍回味存留于牙缝中的米粒
再来一粒,就是他们全部的依赖
全部的,犹如一只老鼠匆匆爬过窗台
爬进虚无——那是虚无的虚无
如果他们还会继续他们的梦。

但他们的拖鞋必定厌烦了他们。


【彩色图谱】

无法打开黑暗的内部。光,
从梦的下颌骨
溜出,但是留下纸里的三只鸟
在准备咳嗽它的处境时
猝然止住——

那黑,那白,那灰
期待我听:
只有受辱,才能吐露
牡蛎鲜红耀眼的死是一丝疯狂的念头
我那新鲜的肺是一排熄灭的灯

大雨翻阅的屋顶,行人痴呆的街头
黑暗阒寂无声——呵
一阵咳嗽终于简化成页码
一间公寓的房号简化生活


【石榴的议论】

不可阻止不可挽回地
从石榴树上爆裂了石榴
不可分离不可羞辱地
石榴籽们聚在皮壳内
议论:“瞧,那人的长相
不可避免地,与
偷吃我们的猴子类似。”
随后它们抱在一起羞红了脸
它们大声痛哭,随后
我大口吞下粒粒纯洁的红珍珠


【秋天的海滩】

人群:凤仙花果肿胀的一串
自三角帆割裂海面时,海水
涌向脚踝而依次爆开
噢——人类的痴笑

大海瞬间的愈合,让潮汐拉动灰色提琴
而肉体的沙雕消融
海滩空如无人的史前,唯有
一块用旧的创口贴继续在沙中玩弄艺术


【手是骰子的道具】

一九七二年,祖父扔出一只骰子
无论太阳是什么颜色
影子都是黑的

一九九八年,父亲和母亲扔出一只骰子
无论影子有多长,有多短
面孔都没有了五官

昨天,我扔出一只骰子
无论面孔摆出怎样的表情
哭声都是同一种语言

闭嘴!此刻一只假手拿出一叠钱!


【二十一世纪雪景】

一场塑料大雪在商场的空地降下
你看见却不能阻止
它不需要寒冷,不在四季之内
不再想象,也从未听过童话
它不会死亡。
只是降下,不可阻止地进入你的视线
你只能看见它,用无尽的白
为眼前的世界重新上色
如果你闭眼不看,黑暗就会到来。


【锦母角】

旅行者停止中途观望树影与大海
地图已在此处断开它的色块。
这里,所有的纬度都在承认:
自由主要是表象,却无所顾忌地惩罚着
不自由的人,惩罚他并不认识自己的终点。
 
此刻的海滩空余海风,只有无肉的海螺在谛听
风与风声,究竟哪一个更为残忍
吹动海鸥的羽毛,迫使那些伟大的翅膀倾斜
当词语已经无法称量这个世界
它们叫出了声——不!


【奥德修斯】

眼前的世界已拥有成熟的语法
修辞感到了必要的羞耻;
当形式那最强大的美学
退让于对内容的肤浅理解
散文,已经勾引了人类。
因为年轻人像老朽一样无视隐喻
却对佩涅洛佩的绯闻保有热心,
当上百个求婚者显然都相信
同一个谣言:奥德修斯的死
已成为语言的真实——
成为世界现在的样子,成为是其所是:
那些平铺直叙的街道和商店
没有面孔的背影,也没有幻觉和回忆
而在词语之内,我们已经开始流亡
谁读出,谁就永不归来。


【在回头的时刻观看那些儿童的死亡】

他们被迫玩弄仅有的童年
他们的手,正伸向那只该死的太阳
而太阳是一只脏了的梨,手
已懂得了规矩

在他们认为自己就是树的年龄里
他们挠头——这姿势就是掏鸟窝
在他们被认为类似是树的
他人的年龄里——他们跑动
却比蜗牛更愚蠢;当他们用青蛙的眼睛
睁大了一个看你的视角——却被辱骂
没用的蠢货,而不是纯洁

在这姿势中保持过的,再不信任的
也不再从床头的闹钟里惊醒的
已是他们感到羞耻的——再不愿羞耻
于是他们学着做,在纸上画下
一个伐木般寂静的童年

类似泛黄的作文本上曾记述的故事
他们在故事中被迫醒来,而故事的阴影
还在抽打——在谁告诉他们
那就是现实的时刻,他们保持着脸上
唯有一罐冰镇可乐才拥有的镇静

他们打开了冰箱,夏天
一个永恒的夏天就躲进年龄的雪中
而他们转身,就仍有一个假想的童年
在没有儿童的地方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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